但是书丹连忙退开了距离,她姿态防备,眼睛一眨,掉出了两滴眼泪。
道行浅薄的妖狐自然是怕法力高深的法师,安尘手中的佛珠早已停了运转,他的眼睛深邃而意味不明,在黑暗的夜里瞧不清其中眼白眼黑,也映不进光与火。
只看见他把法杖往旁边一放,又上前走了一步。
他的声音很轻:“给我看看,可是哪里伤着了?”
卸去了武器的法师让妖狐的戒备心稍微小了些,书丹抹了抹唇角的血,仰着头看他:“大人,你可是要杀我?”
安尘呼吸一窒,书丹还在自顾自的说话,她声音濡濡软软的带着丝奶音,仔细听有种在撒娇的错觉:“奴家曾听大人说众生平等,人与妖皆有善恶,恶便要除,奴家不过是来除恶,与大人一般替天行道,这林玉成作恶多端,大人要为了个恶人杀了我这个尚未行恶的妖么?”
“还是说大人与那般法师一般,也是见妖便除的‘替天行道’者?”
安尘默念一声梵语,黑暗中的美人双目明亮,眼神与神态皆是一副信赖的模样,仿佛是她本是敬仰你、信赖你,而你做了与她期待相背的事。
便会在她眼里成了不堪。
安尘轻声叹了口气,他蹲下身来,干净的僧衣染上了细末尘埃,他看着她眼睛:“给我看看,可是伤着了。”
书丹瞧了她两眼,把手腕伸了过去,安尘默念一声梵语,他轻轻摸住她的手腕,细腻温凉的触感一瞬间从指间传递了过来,他手指一顿,还想继续探她脉搏。
正在这时,突然妖气大涨,细腻温凉的手腕沿着他修长的手指瞬间攀岩上他臂膀!巨大的妖力冲了过来,这一瞬间他没有丝毫防备,而后已然被死死的压在里地上!
刚刚还是楚楚可怜掉着眼泪吐着血的妖狐咧开了嘴,露出尖细的獠牙。
她眼眸狭长挑开,面容美丽妖异得令人心颤,殷红的唇微张,声音慢而轻:“法师大人果真地善良。”书丹的手指按在他心脏的位置,轻轻地笑了起来,“大人方才可是道心动摇了?容奴家说一句,您可真是好骗。”
“阿弥陀佛。”
安尘全身已被妖狐修炼的老树树枝藤条死死按住,双目微垂,倒在地上看着笑着的书丹,她手里已是拿着的林玉成鲜血淋漓的头颅。
“果然是妖。”他声音冷极了,“皆是这般会骗人。”
“哦?大人可是遇见不少妖魔骗你?大人这般良善,定然被骗了不少回吧。”
安尘缓缓闭上了眼:“他们都死了,只有你得了手。”
书丹收起了笑脸,认真的看着他,“那许是我手段高明,您技不如人,别怨我,我也不害你……”
书丹往他口鼻吹了口妖气:“也许是大人不曾防备于我。”
安尘眼皮越来越沉,红色的背影提着头颅渐渐远去,最后迷迷糊糊听到的是——
“别了,望再不相见。”
他挣扎着想,不,我会逮住你,下一次必然会毫不手软地收了你。
但那妖气着实厉害,狐族的魅术侵袭着他坚固的道心,连梦里也被无所不在的魅术占领。
他看见万年桃树下,那只妖狐温柔地笑着,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纤白的手指攀在他的肩头,朝他耳畔吹气,浓烈的幽香令人骨头发软。
她对着他轻声呼唤:“夫君。”
……
书丹提着头颅出了凉州城,一身黑衣的阿立等了许久。
书丹从怀里拿出了个盒子,盒子里是杨心的骨灰。
阿立小心翼翼接过那骨灰盒,轻轻的用布包住。
“七七四十九日香火不可间断。”
阿立连连点头,他看了看书丹,突然问了句:“她在旁边吗?”
书丹叹了一声,轻声开口:“在的。”
没了怨气的杨心渐渐变成了普通的鬼魂,她浑浑噩噩跟在自己的骨灰盒旁边,已然认不出人。
阿立笑了起来:“愿夫人来世荣华富贵,一世顺安。”
书丹看着他,终于开口:“来世你二人有姻缘,且多行善积德,言尽于此。”
阿立捂着眼睛边哭边笑,他把骨灰盒抱在怀里,口中不断哑声呢喃——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