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行_73(1 / 2)

御香行 魏香音 2320 字 7天前

训完了前来享祠参拜的群臣,太子自己似乎也颇为满意,于是下令开祭。

享祠之内顿时香烟袅袅、经声阵阵。如此这般折腾一遍之后,也就算是走完了过场。

惦记着丽正殿里尚有一堆奏折未阅,赵昀早早儿地摆驾回了宫。剩下陆幽一人,独自面对满院的群臣。

他也知道,这里头很多的人,其实就是冲着他来的。

容貌酷似宣王的美貌宦官,一夜之间蒙恩承宠成为内侍少监,如今更是站在了当朝太子的身后——任谁都会对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年心存好奇。

陆幽却不着急。

此时此刻,他穿着御赐的紫袍,立在庭院中火红的枫树下面,等着一个从刚才就不断注视着他的人朝这边走过来。

杨荣如——多年以前,出卖了叶锴全、导致叶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昔日的工部侍郎,如今已经右迁工部尚书。陆幽略微做过一些调查,知道此人在朝中并无建树,依旧以溜须拍马、结党营派为乐事,这些日子更是抱紧了太子的大腿不松手。

陆幽心中虽然厌恶,但由于杨荣如的品阶名义上要高出一些,他表面上依旧滴水不漏,笑吟吟地面对。

那杨荣如自然不知眼前这位少监就是昔日叶家子弟,只把他当做宫里头的红人儿来看待。

只见一个四十好几的朝廷要员,弓着身子,满脸堆笑地讨好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这场面不免可笑。

陆幽假意敷衍着,收下了杨荣如送来的礼物,又应付一阵才将人支走。然而紧接着,又有别的人挤到了他身旁……

祠堂里约有三十余名官员,几乎每一个都来同陆幽交谈。等到全都轮过一遍,已过去一个多时辰。

午后的天空再度阴郁下来,北风一阵紧过一阵,似乎又要落雪。养尊处优的过客们匆匆散去,享祠里也重新变得冷清。

陆幽却不急着回宫。他独自一人在祠堂后院中踱步,借着这一片静谧清寒,思索一些无人可以参详的心事。

与戚云初的那番对谈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一时的错愕与失落,早就重归于冷静,而剩下的心结,反倒没那么容易解开。

唐瑞郎,这个表面上总是谈笑风生,主动又温柔的人,果然藏着一番别样的心事。而他对于自己的这段感情,究竟算是真还是假……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

也罢,反正这段时间他也在忙着应考,那就等他考完之后,再坐下来好好地厘清一切罢。

逃避总归比解决问题更容易。思及至此,陆幽便将注意力转移,去看周遭的景色。

朱阁青楼、丹楹刻桷——平心而论,这里的确是一幢好宅。然而赵阳生前风评不佳,恐怕过了今日,这里就再不会有什么人过来拜祭。

看多了宫中的雕栏画栋,这皇城之外的宅邸更显得亲切。自然而然地,这么多年来陆幽头一遭思念起了与父母、姐姐住过的那个“家”。

崇仁坊距离此处倒也不远,既然不急于回宫,过去瞧瞧也无不可。

陆幽遣走了随他出宫的小宦官,撑好伞,正准备独自一人往北边走。刚刚推门而出,就看见刚刚开始纷飞的细雪之中,有一人骑着青骢骏马,踽踽行来。

“还好被我给赶上了!”

唐瑞郎一口气跑到享祠跟前,落了马,赶紧躲到陆幽的伞下。

“这鬼天气,怎么说下雪就下雪。外头冷,咱们还是先进去说话。”

不由分说地,就推着陆幽重新回到门里面。

刚才还在念想的人,一下子站到了自己面前,陆幽不免有些愕然。然而唐瑞郎却不留给他胡思乱想的余地,随手推开了一间虚掩的耳房,拉着陆幽一起跌进了黑咕隆咚的屋子里。

陆幽慌忙想要起身,却被压住了就地滚做一堆,咬着嘴唇咂着舌头,谁也不愿意输给谁。

许久之后,陆幽终于勉强推开了压在身上的唐瑞郎。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唐瑞郎这才支着手坐到一旁:“刚才有两个当官的跑到我家去了,听他们在向我爹汇报什么宣王享祠的事,我稍微留了点心,就听见他们提到了你。”

陆幽的心随之紧了一紧:“他们说我什么?”

“他们说你看起来很受太子的器重,而且进退举止也不似凡夫俗子,应该可以试着拉拢一下。”

说到这里,唐瑞郎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说这些话的其中一人,就是杨荣如。你今天和他见过面了?”

“不止是见过,还谈了一阵子。”陆幽反问他,“怎么?”

“……他说,你对他似乎颇有好感。”

说完这句话,唐瑞郎自己都笑起来:“真是个大睁眼瞎。”

陆幽不以为意:“难道不是我的演技了得?”

“是了得,可我不喜欢。”唐瑞郎叹了一口气:“因为戏演得越好,你就把自己藏得越深,也就越来越不开心。”

陆幽嗤笑一声,偏着脑袋来看他。

“你这个人真的很矛盾!还记得当初端阳节在雀华池边上,你说我不明白什么是‘过刚易折’,说我爹‘不明白这朝堂上的处世之道’,可如今我都弄明白了,你倒又不喜欢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瑞郎连连搔着头发:“我的意思是,你懂得伪装保护自己,这自然是一桩好事,可这并不妨碍我心疼你啊……还有,我那么久以前说过的话,你都还记在心里。就冲这一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哼,油嘴滑舌。”

陆幽嘴上反击,心中冷不丁地回想起自己与戚云初的那番对谈,顿时又有些怏怏不乐。

他本能地想要开口询问,可又转念想到事情万一牵扯开去,影响到瑞郎的心绪,以至耽误他应试的发挥,便又抿了抿嘴唇,硬生生地暂时搁置到一边去了此时又听唐瑞郎道:“我已经通过了弘文馆的考试。不过嘛,这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十日之后就是春闱之试,成败在此一举。”

陆幽故意寒碜道:“堂堂尚书右仆射之子,难道还担心名落孙山?”

“落榜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想要出些风头,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