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来的小厮是萧西和萧北,预备着少帅随时有事,他们更熟练。两个成亲过的少年也有了泪水,悄悄的拭去,再笑容满面侍立于门边。
慧娘带着萧护往院子里走,忽然:“咦?你对太妃的第三件事,就是这个?”萧护取出几把子钥匙:“长公主下午送来地契和钥匙。”
长公主这一回效率很快。
原地契已经没有,转了几个手,不知道哪里去了,又官员们不齐全,死的死,逃的逃,长公就写了一个新的,给萧护送来。
大成长公主用尽各种方式表达自己挽留少帅的心情。
哦,不,现在是大帅了。
行过小小院落,慧娘道:“小了点儿,”和萧家相比,差得十万又有八千里。慧娘屏气凝神,等着萧护接话,萧护坏坏地左右看,煞有介事:“嗯,这么小。”慧娘拧他:“再小也是人家娘家,人家这里长大的。”
少帅长长的哦了一声:“就是这里生成野性子十三少。”慧娘明知道他是有意逗趣,还是气呼呼:“十三少是跟着你养成的好不好。”
“好好,”少帅此时很是好说话。
打开正房门,慧娘喜欢了,有一个雕灵芝仙果的长条几,还是原来封家的东西。她献宝似的给萧护看,钻到条几下面,看刻在最下面的字:“还在呢。”
“你刻的什么?”萧护也想看看。
脑袋伸过去,慧娘红了脸,她是很盼着萧护能看,他真的来看,又羞羞答答。是歪歪扭扭的两个字:“萧护。”
少帅喃喃:“这条几无价之宝。”又故意皱眉:“几岁刻的,这么难看的字。”慧娘脸一黑:“好看呢。”少帅呵呵笑了起来。
十三本来就像个孩子,此时看上去就更小。噘着个嘴儿,往房中走。在内间房门上,如遭雷击,停下来,两行泪水往下流。
她又看到了什么?
少帅还在条几下面翻来覆去找十三刻的字,他那么高个子,蜷着才能到条几下面。感觉出来慧娘不对,往外就走,一下子碰到额头。
“啪”,也没把慧娘惊动。少帅弯腰走出来,在慧娘身后往里看,见里面床帐镜台,不知哪一样是以前封家的。
“镜台,那是母亲的。”慧娘哽咽,近乡情更怯,见镜台也不敢近前,她怕自己走过去,打开那镜台,找出一盒子旧日脂粉,却找不到母亲。
少帅陪笑:“那咱们搬回家去。”由上而下的觑着慧娘,见她泪两行,少帅哄她:“全搬走好不好?回江南也搬走。”慧娘擦干泪水,恢复爽利精神。走进去,毫不犹豫打开镜台,怕犹豫就不会打开。
见里面有一只死虫,小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爬的,再就什么也没有了。
慧娘松一口气,如果是一盒子脂粉,不管是什么样的,都会让她再伤心。她嘻笑一下,故作轻松。把房中一一看过来,手抚着衣架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也是以前的,搬走,回家时也搬走。”少帅一力的奉承。慧娘嫣然,夫君这么卖力,怎么忍心给他泪眼儿看。她道:“不是以前家里的,只是放的地方,和以前一样。我想到以前父亲回来,总是喊我的,十三儿,取衣服来。”
少帅恍然大悟:“难怪我就爱使唤你,原来是你喜欢这一口儿。”慧娘啼笑皆非,握紧拳头在他身上捶一下:“你以前就欺负我。”她仰头,眸子亮晶晶:“几时认出慧娘的?”萧护大大的喘了口气,慧娘疑惑:“不能问?”
“我总算能表表功。”萧护看一下房里,有把椅子在窗下,坐过去,不慌不忙,掸衣角,跷二郎腿,扬一扬下巴,清清嗓子。
慧娘格格笑着:“你快说。”
“是见第一面的时候,”萧护尽情地取笑:“你还不要我,那眼珠子翻的,后来我想,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白眼睛。”
慧娘笑嘻嘻:“那是几时喜欢上的?”
“你在校场咬我一口的时候。”萧护说过,慧娘呲牙给他看。萧护把她小嘴儿抿好,轻轻地问:“是几时十三喜欢我的?”
慧娘歪脑袋,萧护斜睨着:“讨打?”慧娘再换个方向歪脑袋,少帅道:“知道了,是跟我睡的时候,对不对?”
慧娘扑哧一笑,拿手指刮脸羞他:“你不羞,早早的欺负人。”萧护耸耸肩头:“羞什么,我自己媳妇还要羞。”
一把拉起慧娘:“走,看你的绣房。”绣房里少帅呆着不肯走,对着什么都啧啧一下,那房人家没女儿,人也不多,这一间还没有用上,还是老样子。
少帅“啧”,慧娘就要笑。强拉他出来,给他看自己玩水的小池子,又有跑马的地方。萧护东张西望:“箭跺子呢,难怪箭法不好。”
慧娘忍住笑,一本正经:“当十三少养的时候,也没有好箭法。”萧护自言自语:“怪我马鞭子不好。”
“哼!”慧娘鼻子朝天,给他一声。这个丫头如今越来的越上来,不过萧护就是很喜欢,见她才哭过的眸子流光绚彩般,面颊又晶莹如玉,满意的抚摸着,笑道:“天怎么还不黑?”慧娘想装脸红,又还是嘿嘿地笑了笑。
宅子是自己的了,东西就不必搬动。慧娘回去路上,和萧护商议着哪天搬进来,萧护笑听着。
等到家才告诉她:“长公主有诚意,说国舅府上,石家,还有两三处都是好园子,让你挑。”慧娘回到这里,是当家夫人,又老成三分,莞尔:“长公主是让少帅挑的吧,请少帅做主。”
她想到家里的大园子,还是幽然:“几时才回家?”
萧护大为感动,慧娘已经当那里是自己的家。他用手在慧娘脑袋上按一下,有发髻,不高,今天是行装要行路,只插一根白玉簪子,就方便按。慧娘缩头,小小地叫着:“哎哟,”萧护就按着,看她缩脑袋往上眨眼睛很可爱,又想到这是当家的夫人,少帅心满意足放开手,转而在她屁股上拍拍:“去挑园子,收拾再搬家至少一个月。”
一个月后,新家里粉刷已干,家具摆设全是新做的,慧娘得力的做着女主人,各人房间里的摆设家什,全由着她们自己挑式样。长公主府上派来做木匠活的人,伍思德说他也会,伍林儿等人轮流打下手,很快赶工完成。
这一天,萧大帅收到儿子的亲笔信,看过以后就笑了,拿去给萧夫人看:“你儿子要封王了。”萧夫人和萧护一样不相信:“长公主又不是新帝。”又对大帅道:“我要是你儿子,新帝是谁得问问。”大帅故意一拍大腿:“你这话说到我心里。”
萧夫人一笑,又叹气:“慧娘可有了没有?光顾着什么造反的人,这孩子就不要紧?”眸子一闪:“大帅,去信骂他,他就是要你敲打才会小心。”萧大帅笑:“我写,就说是你让骂的。”笑着出来,书房里写完信,铺书案上待干,才笑骂一句:“把老子大帅撸了,这小子!”
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两张暗黄的纸笺。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八字,一个是萧护的,一个是慧娘的。八字相合,才有他们这一对姻缘。
这一个月里,发生很多事情。先是张宝成回到老家,悍然宣布自己为大帅,他没理由也不敢称帝,分割出一块地方。然后长公主去信给诸王后,韩宪郡王也学张宝成,他理由充足,指责大成长公主收留异姓之人京中当家,你灭祖宗否?
受韩宪郡王的连累,和他相连的临安郡王孙珉,文昌王,武灵王等十几个郡王,纷纷自立自划一块地方。
萧大帅怕儿子在京中有失,也不甘示弱的把江南十六郡据为已有。大成长公主收到消息,对萧护更加倚重,快和她亲生儿子程业康差不多。
权势这东西,给你时就有,不给时就无。宁江侯处于皇权制度,宫中全是寡妇,一力捧宁江侯时,宁江侯自然就得势。
自从他丢御玺,大成长公主也不待见他,张太妃也认为这是晦气,宫中这帮子女子不算势力,却代表着皇家风向标。
长公主还怕弄不过他,出尽八宝留下萧护,管理六部时,萧护也出力不少。官员们旧势力在,大成长公主时常受气吃亏还办不成事,萧护年青反应快,又手中有兵权,才帮着长公主震住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