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清连声答应着,转身匆忙去了。
祁骁回身进屋,里间屋子里百刃已经醒了,百刃坐在床上,脸色煞白,哑声道:“是我听错了么?我方才听见云板……云板响了四声……”
祁骁走进里间,将灯盏放下,顿了下低声道:“没听错,百刃……”
祁骁坐到百刃身边来,顿了下道:“岭南王薨了,刚传来的消息,你……”
百刃蹙眉抬头看向祁骁,失声道:“我父王?不可能……”
祁骁心里狠狠的疼了下,无论岭南王以前对百刃如何,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父子,生父突然走了,百刃心里岂能不难受,祁骁低声道:“如何走的还不清楚,你先别急……”
百刃眼中泪珠瞬间滚下,张了张嘴,半晌哑声道:“他……好好的,怎么会……”,百刃像一只落了单的小兽一般,仓皇的看向祁骁,眼泪不断落下,祁骁心中大痛,一把将百刃揽在怀里,轻声哄:“哭出声来,别憋着……百刃,没事,还没查清楚,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百刃,现在不能耽搁,我这里接着信儿,宫里肯定也已经知道了,怕是这会儿宫里已经派人去你府上了,你不能在我这。”
无论如何,百刃不能从自己府里接岭南王的讣闻,往常自己如何肆意妄为都无妨,但这个当口上,万万不能让岭南人知道百刃是在自己床上接到先王的死讯的,祁骁不住亲吻百刃的额头,心中发沉,太突然了,岭南那边百刃和自己都没做任何安排,若顺利,那百刃马上就要继位,安抚民心是头一要务,若不顺利……没接到确切消息前祁骁不欲多想。
百刃闭着眼点了点头,眼泪不断流下,他起身换上素服,转身出了门。
祁骁到底不放心,让人将顺子叫了来,将人唤到跟前一字一顿的嘱咐:“你带一队人过去,先不必回来,王府中鱼目混杂,你把眼睛擦亮些,时时刻刻守着世子,寸步不许离,若有什么万一……”
祁骁声音瞬间冷下来:“宁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总之不能让百刃有半分差池,明白么?”
顺子心中一凛,躬身道:“殿下放心,世子若有个万一,属下提头来见。”
祁骁长吁了一口气,在顺子的肩上拍了拍,低声道:“去吧,劝他少哭,餐饭不可废。”
将人打发走后祁骁静静的倚在窗边出神,其实……送岭南王归西,他之前也曾想过的。
那会儿文钰还没出事,康泰名声也没坏,祁骁担心岭南王会突然寻个什么由头,向皇帝奏请废立之事,祁骁怕百刃的世子之位无法保全,所以想过不如快刀斩乱麻,不等南边动作,自己先结果了岭南王,让百刃早一步继位,但这只是个念头,祁骁根本没同别人提过。
头一样祁骁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万全,万一来日让百刃知道了,杀父之仇在前,自己同百刃就是真完了,再者是祁骁不确定,不确定岭南王死后,继位的能否是百刃。
祁骁闭了闭眼,怪自己,近日一门心思都扑在下药之事上,根本没怎么理会南边,一时大意……竟出了这样的事。
如今……只盼得是岭南王真的寿数不济,而非自己所想的那样不堪……
半个时辰后江德清回来了,祁骁依旧立在窗前,冷声道:“问清楚了?”
江德清点点头,转身吩咐跟着自己的小太监出去守门,自己进了里间来,低声道:“殿下……事情有些麻烦了。”
祁骁道:“讲。”
“赌庄那边的人撤出来了,所以咱们的消息晚了一步,内情还是夫子庙那边的人寻来的……”江德清脸色发白,压低声音道,“岭南王确实不是好死,听说岭南王走的那日,白日间还曾跟岭南的文相商议过夏收之事,因出了府,不少人都看到岭南王了,王爷神色与往常并无不同,绝非送讣闻的人说的‘卧榻多日’,其二,平日为了打探王妃身子可否康健,咱们的人同岭南王府中的那几个太医多有来往,他们之后打听了,岭南王今日虽肝火盛一些,但并无大症,绝无猝死之可能。”
祁骁声音发冷,冷笑道:“不是天灾,那就是人祸了。”
“是。”江德清压低声音,抖声道,“虽还没确切证据,但……但据说出事之后,夏侧妃一直拦着文相众人,不许他们验尸,说亵渎王爷贵体,会耽误王爷早登极乐,又说逝者已矣,就是查出是何病也无用了,确实,岭南那边是不兴外人碰尸身的,有说法,说是会扰的逝者不安宁,不能安安稳稳的走,但殿下……这是七月天里啊!一直拦着不让验尸,过不了多久尸身腐坏,验也验不出了啊。”
祁骁冷声一笑,眼中俱是戾气,沉声道:“你还没看出来么,她根本就不怕了,她既然敢下毒,已然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了,岭南王死了,王妃娘家没人,又一直说不上话,而夏氏呢,二子一女俱在身边,娘家又把持岭南内政多年,现在她想要如何就如何,别人就是验尸了,查出是她下手了,又如何?有人能管得了她么?”
江德清听了祁骁的话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声音发颤:“殿下的意思……夏氏是要扶二公子继位?她疯了吧?二公子如今同阉人无异,如何堪当王位?且没皇上旨意,没御批大印,文钰怎么继位?!”
祁骁声音发冷:“旨意?大印?呵呵……他们不用这些,若我没猜错,如今,文钰已经反了。”
江德清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半晌嘶声道:“他们……他们竟敢……”
“有什么不敢的?!”祁骁一双眼发红,在夜色中分外慑人,“夏氏和文钰清楚的很,想要顺顺当当的继位是不可能了,若等的日后百刃坐上王位,定没她们的好果子吃,所以……先下手了。”
若不是自己频频发难,若不是自己一定要给文钰好看,若不是自己一定要赶尽杀绝……夏氏和文钰不会狗急跳墙,不会贸然哗变,祁骁心中五味杂陈,一把抄起窗前琉璃明樽,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江德清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抱着祁骁的腿惶恐劝道:“殿下息怒……就是这样也无妨,夏氏一介妇人,文钰一个公子,她们能调动多少人?就是倾岭南全力,还能打得过咱们不成?只消皇上派几万兵士去,就可以将他们……”
“不是谁胜谁负的事!”祁骁双目赤红,咬牙嘶声道,“只要他们反了,不管是谁反了,只要是岭南人!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发兵,直接将岭南平了!皇帝想削藩想了这么多年,你以为他会白白放弃这个好机会?打着平乱的名头,直接收回岭南王勋封!百刃呢……百刃身为曾经的王世子,你以为皇帝会放过他?”
祁骁长吸了一口气,声音发哑:“而且,如今王妃还在岭南……”
江德清颓然跌倒在地,再也没了话。
作者有话要说:有件事我憋了好几天了,现在终于可以问了,虽然这个情节是在写大纲的时候就定好的,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啊,而且我自认最近写的很甜,没有任何要虐的征兆,为什么好多好多妹子都看出来是要虐了?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另,请相信作者人品,此文he妥妥的(还有~昨天那个活血化瘀的天竺牡丹不是落胎的,贺梓辰是真心敬爱柔嘉的,不会黑化,只是赏赏花而已,没那么厉害的,放心(还有还有,为了快点把虐点冲过去,今天再二更一下,但还是不要等不要等不要等不要等谢谢支持mua
☆、第八十章
祁骁心中正乱着,外面突然传话,宫里来人了。
祁骁对江德清使了个眼色,江德清知意,连忙躬身收拾好地上碎片,依旧侍立在一旁,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不多时福海禄进来了,朝祁骁一拜:“给太子请安,太子……也听说岭南王的事了吧?”
祁骁点头,淡淡道:“方才接着信儿了,到底是怎么了?”
福海禄叹口气:“奴才说不好,也不敢说,如今皇上急召各位大臣入宫,让奴才来接太子入宫一同商议,等进了宫,太子就全知道了。”
祁骁闻言没多话,转头让江德清取衣裳,随福海禄一同入宫。
乾清宫正殿阁子中,皇帝眉头紧蹙,下面十几个大臣窃窃私语,似是在争执什么,见祁骁来了纷纷行礼问好,祁骁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躬身对皇帝行礼,不等他说话皇帝先摆手道:“别拘这虚礼,起来……”
皇帝转头看向宫人,皱眉道:“二皇子呢?”
宫人脸色一白,呐呐道:“二皇子今日宿在皇后宫里了,这会儿后宫宫门还没开,没……没法去通传。”
皇帝嗤笑一声,摇头道:“罢罢……烂泥扶不上墙,周爱卿,你说吧。”
原岭南道节度使周德怡出列,低声道:“密探来报,先岭南王二子,东陵文钰,已于七月初一,就是先岭南王薨了的第二日,反了,东陵文钰先是伙同岭南武相夏文成将岭都城门封住,不许任何人出岭南,而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