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骁安抚的在百刃手上拍了拍,低声道:“这时候让你庶出弟弟过来,不外乎两件事,一是你父王不满意你在京中所作所为,起了换人的心思……自然,这个应该不会,且不说你这半年来处事得当,有你那得宠的庶母在,也不会让文钰替了你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你父王起初没料到你在京中能这样如鱼得水,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不说,还悄不声的给自己姐姐定下了亲事,你父王……或是你那位庶母,急着想要送你弟弟来分一杯羹了,柔嘉大婚是皇城和岭南联姻的大事,借着这个机会可以结交不少皇城中的贵人,你那弟弟不是傻的,这样好的机会,他会让给你么?”
祁骁淡淡一笑:“怕是还有监视你的意思……岭南王当初派你来做质子,已然是起了废立之心了,如今你竟在皇城站稳了脚跟,同我交好不说,还同贺家结了亲,皇帝也一直对你不错,有了皇城的支持,想要褫夺你这嫡子的世子之位就成了天方夜谭,毕竟……将来的岭南王位由谁继位,还是皇帝说的算的,你父王和庶母也想到了这一点,自然就坐不住了。”
这些百刃也想到了,所以才会忍不住动怒,单是来堵心他就算了,只是如今柔嘉婚期在即,那两个人过来……百刃不知道他们会添什么麻烦。
同百刃不一样,祁骁听了这消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隐隐的有些开心,百刃地位越不稳就越要依赖自己,这个自然是祁骁所乐见的,当然略过这个不说,百刃从小没少受庶出一脉的气,以前他们远在天边祁骁够不着,现在人家自己送上门来让祁骁施展,祁骁若不做些什么就太对不住自己了。
这些话自然不好对百刃明说,祁骁一笑道:“这有什么的,我给你说个法子,让你和柔嘉都不必天天对着他们,如何?”
百刃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祁骁淡淡一笑:“我本来就想着,等柔嘉郡主来京后先让她去公主府中小住,一是为了让姑母教导她一些内宅私事,二是大婚前带着她见一见这边的人,以后都要常走动的,早些认识的好,内宅妇人的事,你我就是再想尽力也插不进手去,贺梓辰他母亲又寡居在家不中用,还得是靠姑母,她最善料理这些事的,你可以放心。”
封地王无诏不得入京,柔嘉大婚时岭南王和王妃大概也来不了,百刃正愁着没个有年纪的人能教导教导他姐姐,一听这话忙喜道:“当真?”
祁骁抬手在百刃脸上刮了下:“我还能逗你不成?如此安排可还好?”
百刃忙点头,祁骁拉过他的手捏了捏笑道:“至于你……我早就跟内务府的人打过招呼了,凡是有关柔嘉郡主婚事的安排,都要先经过太子府,等我点过头他们才能着手督办,如此,你这小舅兄为了姐姐的婚事,自然也要常来我这边跟着商议了,你那庶出弟弟和庶出妹妹不是想来京中么,你们姐弟就将王府让出来,让他们俩自己住着吧。”
百刃一听撑不住笑了,方才的郁结一扫而空,祁骁凑近了亲了下百刃的额头,轻声一笑:“孤为世子殿下安排的这样妥当,世子殿下该如何报答孤呢?”
百刃脸上微微红了,祁骁一笑,拉着人往里间去了。
三日后,来自岭南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京,皇帝命礼部尚书亲自出城相迎,直接接到了宫中。
“快让本宫看看……”敦肃长公主也一早进了宫,同帝后和几位位分高的嫔妃一同等在乾清宫中,祁骁因为跟贺府的关系,也算是同岭南王府做了亲,是以没避嫌,同百刃一起来了,一番冗杂的礼数后众人相互见了,敦肃长公主先将柔嘉郡主叫到了身边,拉着她的手细看了看,柔嘉正值二八芳龄,一朵儿花似的年纪,本身又是个美人,虽一路舟车劳顿难掩疲色,但瑕不掩瑜,依旧美貌动人,敦肃长公主摇头欣喜道,“真是便宜了我那侄儿了,这模样,这仪容……皇后看看,跟岭南王妃年轻时一个样呢。”
柔嘉连忙垂首道:“公主谬赞了……”,柔嘉性子虽谦和,但一行一动端庄有礼,不显怯懦只让人觉着温婉,敦肃长公主越看越喜欢,转头对冯皇后笑道:“皇后还记得岭南王妃吧?当年大婚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好年纪呢……”
冯皇后干笑一声点点头,当年岭南王和王妃是在京中大婚的,所以敦肃长公主有印象,但那会儿冯皇后还不曾嫁给现在的皇帝,她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哪里能见到当年的世子妃,敦肃长公主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的,犹自啧啧称赞:“那会儿看着百刃我就想着这柔嘉郡主应当错不了,没想到……比我想的还要好,皇上,我说的怎么样?这门婚事,可是我们赚着了?”
皇帝大笑:“自然……文钰,你父王和母妃可还好?”
东陵文钰见皇帝问到他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谢皇上挂念,父王母妃身子很好呢,来前父王一再的嘱咐臣,让臣给皇上带好请安。”
祁骁自众人进了大殿就一直在看着东陵文钰,他今年也是十五了,据说比百刃只小三个月,虽是百刃的弟弟,但竟没有一点像百刃的地方,长相比百刃差了许多就算了,偏偏一行一动中都带着一股子油滑气,既小家子气又上不得台面,比起百刃那份淡漠自持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然,百刃现在对着他从来不会跟对别人一样那般冷淡了,就好比昨晚……
祁骁心猿意马,不由得侧过头去看百刃,只见百刃一直在看着柔嘉,面上虽没露出什么来,眼中却满满的全是关切,反观柔嘉,也是时不时的就看向百刃,恨不得百刃看穿了似得,祁骁心里有些不大痛快,随即一想柔嘉马上就要嫁人了也就释怀了,以后有了夫君孩子,哪里还有功夫理会百刃?百刃还不得是自己一个人的……
皇帝还在唏嘘:“朕同你父王,已经有近十年没见过了,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文钰连忙应承着,他也是做足了功课的,从他父王书房里一直摆着的皇帝钦赐的砚台一直说到京中当年岭南王和皇帝一起骑马打猎的围场,皇帝说一句他接一句,从不冷场,众人都热热闹闹的说着话,独康泰郡主一个人站在那里没人理会,冯皇后怕她面上不好看,笑了下道:“这是二姑娘吧?过来我看看……”
康泰闻言连忙上前行礼,康泰今年刚十四岁,脸上稚气未退,眉眼间却带了些算计的神色,冯皇后问起这一路累不累时康泰忙笑道:“不累的,我身子自来比姐姐结实,来的时候我将贴身丫鬟都送到姐姐的马车上去让她照顾姐姐了,狐皮褥子也全送到了姐姐的车上,只可惜……姐姐还是累着了,急的我心焦也没法子。”
冯皇后笑着轻叹:“好孩子,真是个懂事的……你担心柔嘉,也得心疼你自己,这么小的年纪,真累着了不是玩的。”
康泰转头看了柔嘉一眼,对冯皇后眨眨眼,低声笑道:“但是……姐姐是来成亲的呀,我怎么样都不要紧,要是让姐姐累着了冻着了,耽误了好事,可不是我的过失了吗?”
此言一出殿中人都笑了,柔嘉面色发红,颔首不言,只是淡淡的笑了下,笑意并未传到眼底。
祁骁看着康泰一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心中嘲讽一笑,想来这也是个不省油的灯。
敦肃长公主笑罢也同康泰说笑了几句,随即又拉着柔嘉的手,细细问她平日都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来京这一路见了什么好山好水,京中天冷,可还受的住等等,柔嘉俱细细的答了,敦肃长公主暗暗品评她的谈吐,越发满意,看着柔嘉的眼神越发慈和。
众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皇帝又赐了家宴,直闹到戌时才散,这样的日子祁骁自是不好再让百刃去自己府上了,只让江德清跟百刃捎了句话,让他凡事都别往心里去,等自己给他出气。
百刃听罢心里一直疑惑着,直到第二日才明白了祁骁的意思……
翌日一早,太子府的总管江德清亲自送了一马车的东西到岭南王府,说是太子殿下为贺两位郡主和公子来京,特意准备的一些小玩意,给郡主公子赏玩,文钰听了心中大喜,连忙出来迎着,对着江德清一顿寒暄,江德清淡淡笑着,将礼单双手奉上,文钰接过来一看心中愈发得意,礼单头一页上写着的都是给自己的东西,什么文房四宝、古玩珍本,样样不缺,文钰一面高兴得了这些东西一面自得这样得脸,自己来京,连太子都这样重视,文钰翻一页接着往下看,越看越觉得不对,他自以为给自己的已经不少了,不想后面一张张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的都是给柔嘉的东西,且样样都是珍品……
江德清面无表情,立在门口高声唱喏:“白玉如意一对,东珠八颗,老玛瑙手串四串,缂丝赤金镶宝项圈两个,翡翠手镯四副,云锦四匹,蟒金八匹,大闪片金十二匹,小闪片金十二匹,各色纱缎十六匹……”
下人们匆匆忙忙的不断往柔嘉院里运东西,江德清喊了半天才歇了歇,对下人低声道:“剩下的是给康泰郡主的了,别送错了。”
下人们连忙答应着,江德清清了清嗓子:“珍珠两串,绛石纹戒指四个。二公子,东西都在这了,老奴就先回去了。”,江德清恭恭敬敬的给文钰作了个揖,转身去了。
文钰傻傻看着礼单上最后给康泰的那几样东西半天没话,匆匆忙忙的转身去寻自己妹妹,还没进院就听见了康泰砸东西的声音,文钰叫苦不迭,连忙去劝。
太子府中,祁骁听着江德清的回话满意一笑,康泰敢当着自己的面踩百刃姐姐的脸,那自己就要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没脸。
☆、第五十二章
落花苑中,康泰狠命的扯着帕子,红着眼咬牙道:“我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让他这样声势浩大的羞辱我……在家里的时候,不都是我是头一份么,今天当着这些人的面让柔嘉越过我去,我……我不活了……”
文钰亦头疼不已,皱眉道:“行了,大早晨的死啊活啊的信口胡说,你也不怕忌讳,你好好想想,可是你昨日言语不谨慎,得罪了太子殿下?”
康泰急道:“昨天你也在的,我同太子从未见过,他又是外男,我都没敢正眼看他一眼,更何来言语上得罪他呢?”
文钰眉头紧锁,细细回忆昨日的种种,半晌道:“你昨日……谈起柔嘉时说那几句话,有些过了,那愚笨的许是听不出什么来,但我听闻太子殿下是个水晶肝玻璃心的人,不一定就没听出你那话外之音。”
康泰失笑:“哪又如何?我挤兑柔嘉不假,但这关他什么事了?确实,一开始是听说要将柔嘉给他做小,但那事不是黄了么?如今都另指婚了,难不成太子还想着柔嘉不成?这么护着她……”
文钰见康泰言语越发粗鄙连连摇头,忍不住斥道:“说过你多少次了,一个闺阁女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没谱么?!幸得只有我听见了,万一让外人知道了……你以后是嫁人不嫁?!”
康泰早就被骄纵惯了,哪里听得下去,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行了……没母妃整日念叨,又换了你了,不行……我还是咽不下这个口气,我要个父王写信!”
“好了!”文钰再没了好脾气,厉声斥道,“受气?谁逼你来的不成?父王和母亲本就不愿意让你来,你非不依,来了又如何?现在明白了吧!以为还跟岭南似得呢?!京中随便挑个人都比你势强,你能跟谁抖威风?!”
康泰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抽抽噎噎的哽咽起来:“你亲妹妹受了这样大的气,你一句好话不会说,只会数落我……”
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妹妹,见她这样文钰心里也疼得慌,只是他熟悉康泰的脾气,知道这个时候不可一味向着她,依旧没好气:“这是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才来叮嘱你,今天的事我也无法,明明白白的是太子要给你个教训,你就老老实实的学个乖吧,这戒指和这珍珠链子都好生收起来,哪日进宫时记得同皇帝皇后谢恩,别露出一点不高兴的神色来,记着了么?”
康泰闻言一下子吊起了眼,不等她说话文钰先冷道:“你若还想闹,那行……我现在就命人套车送你回去,就说你在京中水土不服受不得,想来皇上皇后也可以见谅。”
康泰瞬间没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