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刃心中暗暗腹诽,既知道是早就答应了的事了,何必一次次再提,自己又不会反悔,祁骁却依旧不依不饶,嘴上说不动就动手,直将百刃逼得红着脸重复了一遍后才心满意足的在百刃唇上亲了下,低声笑道:“自己说过的,可别忘了,行了,他们已经备下车了,你略坐坐就可以去了。”
屋外初雪渐融,又刮了北风,正是冷的时候,百刃没带厚实衣裳过来,祁骁索性将自己的大氅给百刃围上了,又命人给百刃拿了个手炉,百刃哭笑不得:“殿下……我虽未在北边过过冬,但也是经得冻的,不用这样小心。”
“小心无过错。”祁骁将人送到了马车上,这次还是顺子驾车,祁骁看着这新漆的马车心中不知怎么的突突的跳了几下,想了想拉过百刃的手,含笑道,“方才让你说的话,还记得么?”
百刃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祁骁竟还要提这个,眼中带了些怒意,可惜他人生的俊俏,眼睛又水汪汪的同一片清泉似得,这样愤愤的看着人只让人觉得他可怜可爱,祁骁安抚笑道:“不是……我是再嘱咐一句,你看好了这个人……”
百刃下意识顺着祁骁的目光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马车夫,那人见祁骁提到他了上前一步给百刃请安:“世子好,小的顺子,以后专门接送世子。”
百刃知道这人是祁骁的奶哥哥,不同于其他下人,也点了点头问了句好,祁骁替百刃拢了拢大氅,不着痕迹的在他手上捏了捏低声道:“记住了,除了他,我不会派别人去接你。”
百刃瞬间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有些后怕,心中暗叹自己还是不够警醒,点头应下:“我记下了。”
“路上还有积雪,小心这些。”祁骁在顺子的肩上拍了拍,“去吧。”
顺子答应着上了车,一路去了。
将人送走后祁骁慢慢的踱着步子往院中走,江德清跟了上来,低声道:“殿下心思当真缜密,连这里也想到了,也是,要是有人知道了您和世子的事,假作您的名义去请世子,再将人骗到别处去……后果不堪设想,嗨,其实世子身份特殊,除了那没长脑子的,别人是万万不敢招惹世子的。”
祁骁没了方才对着百刃时的温柔,冷笑一声道:“但偏偏就总有那没脑子的东西上赶着作死。”
江德清微微皱眉:“敢是……殿下知道了谁要对世子不利?”
祁骁摇摇头:“没有,防患于未然罢了,他刚立了冯家这个仇家,不小心些不行,冯府那几个人倒还有几分脑子,冯皇后,呵呵……”
江德清是当年伺候过孝贤皇后的人,自持身份,很瞧不上冯皇后,笑着点头道:“这倒是,听说昨日冯皇后准备了一桌好宴,特特的命人去请皇上,冯皇后还顾着面子,吩咐了上下都不许多嘴,但这哪里瞒得住?这些天皇帝没往凤华宫里去,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呢,如今都知道了,皇后吃了教训还得去上赶着赔不是,多没意思!”
祁骁冷笑一声没说话,江德清犹自念叨:“同样是中宫,冯皇后比起孝贤皇后当年可就差的太远了,老奴还记得……当年孝贤皇后心疼先帝日夜忙于朝政,每每亲自为先帝炖汤熬粥,何等贤德!后来有一日不小心烫伤了手腕,先帝一怒差点将整个御膳房掀了,还是孝贤皇后苦劝了一顿先帝才饶了那些宫人,在那之后别说御膳房了,就是皇后宫里的小厨房先帝也不许孝贤皇后再去了,生怕皇后再伤着碰着,这事儿传到宫外都成了佳话……”
江德清说到这一笑道:“说起来……殿下这脾气倒当真同先帝一样,再见不得枕边人吃一点苦头的。”
祁骁心里有事,并没怎么听江德清的絮叨,突然这么一句正好进了耳朵,一笑道:“果真?”
江德清忙道:“可不是,那些下流东西背后总说先帝性子狠戾,那是对着他们!私底下,先帝对着孝贤皇后何等温柔缱绻,旁人只是无福得见罢了,老奴这几日见殿下待世子的时候……倒是有些先帝当年的意思了。”
祁骁摇头一笑:“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老奴冷眼看着……世子殿下对太子,也不像之前一样了。”江德清想了想笑道,“老奴说不出,只是觉得跟之前大不同了。”
祁骁倒是没这么乐观,淡淡一笑道:“差得远呢……想要困住一人,先得能护住这人,真要想将人攥紧了,就得接着往上爬,都同岑朝歌似得,哪儿安逸往哪儿跑,身边儿人早晚让人抢走了。”
江德清哭笑不得,自家殿下自己喜欢百刃,就以为人人都要来抢么?不过之前江德清还隐隐担心祁骁会因为百刃误事,现见祁骁好胜的心尤甚往昔也就安心了,笑了下点头道:“殿下说的是。”
两人一行说话一行进了正厅,祁骁放低声音道:“那事儿接着查,这些人做的是没命的买卖,有今天没明日,往往都有些后手的,多派些人手,给我往祖坟里查。”
江德清答应着,顿了下又道:“那两个丫头倒还算安分,许是之前让敦肃长公主教训了一顿晓些事了,这几日每日只摆弄些针线,不让她们往前面来,她们也只在后面呆着。”
祁骁点点头:“那也看紧些,让两个人分开住,不许她们每日在一处嘀咕,若是哪日百刃来了更要看紧些。”
江德清点头应着,正说着话外面一执事大丫头进来一福身道:“殿下,长公主派人来请,说公主府新进了个好厨子,让殿下中午往哪边去。”
……
公主府中,祁骁让管家一路迎进了正房抱厦中,敦肃长公主正倚在一百子千孙榻上看账册子,见祁骁来了坐起身来笑道:“可冷着了?别闹那些虚礼,过来这里坐,给太子搬脚炉来。”
祁骁请了安坐下了,左右看看笑道:“姑母这里还有什么缺的?我去给姑母寻来。”
“你送了那些东西过来,我还能有什么缺的。”敦肃长公主笑着拉着祁骁的手拍了拍,转头对众人道,“先下去吧。”
祁骁一笑:“姑母可是有什么事么?姑父还有表哥表弟他们呢?”
“驸马去衙门了还没回来,你表哥表弟如今在袤平书院念书,十天半月回不来一次,下回再见吧。”敦肃长公主笑了笑道,“就是趁着他们不在才叫你来的,省的闹闹的不心静,你之前说的让我给柔嘉郡主做个媒,有眉目了。”
祁骁眼中一亮:“哪一家?”
“我说了,你可别嫌门第低。”敦肃长公主顿了下笑道,“说起来也是亲戚,是驸马堂兄家的儿子,叫贺梓辰,今年整二十岁,你或许还有印象,出京前我常接他来小住。”
祁骁想了想果然有些记忆,犹豫道:“我记得……不大爱说话,但待人跟温和,跟表兄尤其要好。”
敦肃长公主笑着点头:“就是他,那会儿你们还小呢,你表兄表弟野的跟猴子似得,梓辰就不一样,他……”
“他这孩子命实在是不好,他父亲是驸马的二堂哥,自小就是个不争气的,老太爷当年打也打骂也骂俱不中用,再也扶不起来,后来成了家有了个差事,自己就出来住了,谁知出来后没了人管束,越发不成个样子,吃喝嫖赌无一不为,没几年将身子糟蹋空了,一场风寒就要了命去。”敦肃长公主叹口气,“只可怜了我那表嫂,在闺中时我们就常来往,她最是个温柔人,可惜跟了这么个混账,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幸得有个哥儿,就是梓辰了,梓辰跟他老子不一样,自小是个争气的,别人越是瞧不起他们寡妇孤儿,他越是要强,学问比起你表哥来强多了,驸马本觉得他可怜,之前就想托人给他寻个差事,他自己却不肯要,一定要自己考。”
祁骁一笑:“若是我没记错……去年殿试他是第一甲,赐了进士及第,如今在翰林院做庶吉士了吧?”
“还是你记性好。”敦肃长公主笑吟吟道,“这孩子争气,我表嫂苦了这些年也算是扬眉吐气了,她这些年有事多来问我的主意,自去年梓辰殿试之后她就跟我说过,她寡居多年,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女孩儿,让我帮忙看着,只是他们家……高不成低不就,虽有贺家这座山靠着,偏生当家主事的走的早,梓辰虽说是在翰林院供职,但他这样年轻,也难出头,且他家家底子早让他那不成器的老子折腾空了,很有些清苦,家里略好些的都舍不得让女儿来吃苦。”
祁骁淡淡一笑:“这倒无妨,若他真是个好的,这些都是小事儿。”
“人当真是好的,不然我也不会常叫他来这边了,既稳重又谦和,家里虽这样,但从不自怨自艾,还时常宽慰他母亲。”敦肃长公主摇头轻叹,“说真的,可比你表兄强多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就是这个意思了,你之前也说了,柔嘉郡主性子和婉,进不得深宅大院,这不正好?他家里就这一个长辈,且我那表嫂也不是个多事的,定会对媳妇好,这不是正合了你之前说的?”
敦肃长公主一笑:“不怕同你说实话,我也有私心,我这表嫂和表侄儿实在都是难得的好人,可惜时运不济,若得你一助,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这样你们两相得宜,岂不好?”
祁骁抿唇一笑:“姑母看着好的,定然错不了,只是还得让人家主人家自己看看,这样吧,明日让表兄表弟还有梓辰都去我府上一趟,我再将百刃也接去,只说是聚一聚,私下百刃多少也看得了,他自己相中了,这事儿就算定了,之后的事就得劳烦姑母了。”
敦肃长公主盈盈一笑:“若能就此帮我那苦命的表嫂侄儿一把,再辛苦我也不嫌的。”
☆、第三十四章
午间敦肃长公主的驸马贺钰春也回来了,敦肃长公主留祁骁一同用了午膳,午膳后祁骁略坐了坐就回府了。
太子府内书房中,祁骁提笔写了信,一面写一面吩咐江德清:“你亲自送去,信里一句两句说不清,百刃大概还有许多要问的,你照实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