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院子时,小婉看到被吊在树上,堵着嘴,疯狂挣扎的于大年,脸上满是恐惧。
“你爹在耍把戏呢。”罗衣冲她笑笑,“可惜这个把戏不好耍,要很辛苦才能学得会,咱们不打扰他,让他一个人清清静静地练习。”
小婉的脸上似懂非懂,小猫一样细声细气地道:“爹也喜欢耍把戏吗?”
“可能是?”罗衣道,一手抱着她,一手打开大门,“想要练习一种本事呢,就要认认真真,很辛苦很辛苦才行。我们出去玩,不打扰你爹。”
她抓着小婉的手,在空中摇了摇:“跟你爹说再见。”
小婉虽然还很害怕,但是被罗衣抱在怀里,又觉得很踏实。她软软偎着罗衣,伸出小手对于大年挥了挥,细声细气地道:“爹爹再见。”
于大年的表情充满了愤怒,疯狂地呜呜叫起来。
罗衣笑着掩上门,把他疯狂挣扎的身影关在里面,抱着小婉出门了。
于大年一家并不富裕,连普通人家都算不上,甚至还有点贫困。
他们住在江城边缘的地方,周围都是低矮的房屋,邻里邻居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
巷子里长满了杂草和青苔,没有人收拾,还有倒得到处都是的生活垃圾。
罗衣抱着小婉,绕过地上的坑,慢慢走出巷子。
“娘,我们去哪里?”小婉抱着她的脖子,细声细气地问道。
她很少出门。于大年不会带她出门,秀娘每天忙着生计,也没时间照顾她,都是把她锁在家里面。于有才偶尔有时间,会牵着她出去走一走,却也走不远。
小婉对整个江城的印象,就是小小的院子,脏脏的巷子,被枣树的树杈割得四分五裂的天空。
罗衣笑着说道:“娘带你去买东西。”
“买什么呀?”
罗衣点了点她的小腰肢,把她逗得小身子乱扭:“买花布,给我的小乖做新衣裳。”
小婉立刻不扭了,她睁着一双满是惊吓的眼睛,拼命摇头:“不行,不行,爹生气。”
爹一生气,就会打她,也会打娘。
“小婉不要新衣裳。”小婉揪着手,泪汪汪地看着她,“娘,不买花布。”
罗衣心里叹息,她实在没见过这么可怜的孩子,哪怕在末世时,几个孩子也只是吃的、用的拮据,父母都是很疼爱他们的,队员们对他们也很照顾。
她面上笑着,轻轻戳小婉的咯吱窝:“你爹啊?你爹忙着耍把戏呢,哪有时间管这个?”
“可是……”小婉还想说什么,却被逗得很快就忘了,小身子扭来扭曲,咯咯笑个不停。
罗衣抱着她慢慢远离了贫民区,往热闹的城区走去。
小婉从来没离开家门这么远过,她看着从来没见过的青石板铺成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的大人和小孩,看着琳琅满目的商铺,看着高高的大马拉动着车子,只觉得目不暇接。
“小婉饿不饿?想吃豆花还是馄饨?包子还是烙饼?”罗衣指着路边卖小食的摊子,问小婉道。
小婉早已经被香气引得直咽口水,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冒着热气的摊子。
她想吃极了,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些食物。
于大年厌恶她,对她非打即骂,有吃的宁可喂狗也不给她吃,她平时吃的不是冷的就是馊的,记忆中唯一吃到的好东西,是哥哥于有才偷偷带回来的一小块酥饼,被他从怀里取出来,带着热乎乎的体温,酥酥软软,让她记忆深刻。
她看着卖烙饼的摊子,眼睛一下都舍不得眨。
罗衣见她明明馋得口水直流,却一个字也不说,只盯着卖烙饼的摊子看,心里直是叹息。这孩子,这样笨,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说。
她又想起自己来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她笨,看到亲娘上吊也不知道喊人,只知道傻呆呆站着吗?
自己要养的笨孩子,怎么都要好好养大了。
罗衣抱着她往卖烙饼的摊子走。
肩膀上的衣服被揪得紧紧的,她看向小婉,就见她小身子坐得直直的,盯着烙饼看得眼也不眨。
“来一个烙饼。”罗衣从兜里摸出两文钱,买了一个热乎乎的烙饼。
巴掌大小,圆圆的,厚厚的,两面都撒满芝麻,闻着香喷喷的。因为有点烫手,罗衣就自己拿了,喂到小婉的嘴边:“吹一吹。”
小婉本来想说,不要买,爹爹会不高兴的。但是她太想吃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会儿见罗衣果然买了,香喷喷的饼就喂在嘴边,幸福得就像做梦一样,那些害怕一下子抛在脑后,眼睛里就只看得到饼,脑子里也都是饼。
她鼓起嘴,用力吹着,把撒在饼上的芝麻都吹飞出去几粒,惹得罗衣直是笑:“不用这么大力,轻轻吹,慢慢咬。”
小婉羞得直想把脸埋进她肩窝里,又舍不得饼,红着一张脸,一边吹,一边吃。
酥脆的表皮,柔软的内里,咬一口,芝麻的香味儿就迸出来,填满整个口腔。小婉鼓着腮帮子,用力嚼着,一双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满脸享受的表情。
罗衣心里软成一团,觉得养孩子还挺好玩,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饼喂她。
小婉大口大口吃着,一口比一口咬得大,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到后来都不要罗衣拿着了,自己抱着饼送到嘴边吃。
她吃了一大半,还剩下一小半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怎么了小乖?”罗衣问她。
“我,我忘了给哥哥留……”她说到这里,剩下一小半饼不吃了,往怀里塞,“我给哥哥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