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严肃的给我说起这个,在他严肃的时候,我自然不敢插科打诨,赶紧正色道:“徒儿不敢忘。”
“不忘就好。我知道你一定见识过这里‘土著’的穷凶极恶,我想你也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们一路走来没有遇见任何‘土著’的攻击。这其实是它们的感恩,你知道吗?”师父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就想到了当时神的命运之河,抽取的是这片空间里的‘土著’的力量,然后我们消灭了神,难道这里‘土著’是因为这个感激我们,所以……?
“我想我明白了,师父。”我认真的回答道。
“承一,你身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煞气,这种事情你自己没办法感受,可是我却从看你的第一眼起就感受到了。我想我不在的这些岁月,你一定也过得不宁静,打打杀杀的事情应该不少,才在身上有了这淡淡的煞气。我说这个,不过是为了提醒你,就连这里凶残的土著偶尔也会有本心的流露,而本心是什么,我想我已经不需要给你解释。你作为我的徒弟,作为一个修心为重的道士,你不要忘记了无论何时,心比术重,不要让打打杀杀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无止境的追寻更高的术。”师父说话的声音平静,而眼看着那一条大河就已经在眼前。
我身上已经围绕了一层淡淡的煞气?我听着忍不住呆了一下,然后再仔细想起师父的话,回想这些年的岁月,好像就真的如师父所说,在我的心里,术所占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各种眼花缭乱的秘术反而是能让我震撼的东西,而心灵的力量和感动,我是不是已经慢慢的淡薄了?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重新找到了师父?那我以后会不会也走上了一条邪路?
师父见我发呆,忍不住手轻轻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说道:“承一,你的轮回障壁已破,就算这片空间的规则和我们的世界不同。就好比,在这里的事情,不会被那边所承认……那边的事情,也不会影响这里,是你唯一也是可靠的生机。但天道之下,不同的世界细则不同,却有大法则覆盖全部,那就叫原始,为师也很难悟透原始,只是轮回障壁这种事情应该是接近原始天道的某种规则,我想你在无意中钻了一个漏子,但大法则之下,总有影响。”
“师父,或者你直接说?”我不知道为什么,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冷汗。
因为,这些天来,道童子的意志太过于安静,以至于我都快忘记了这件事情,师父这么一提起,我的心理压力陡然的加重。
我必须承认,我是在留恋,我舍不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完全的消失了,眼看着老一辈的人找到了,我怎么舍得就这样消失了?我还没有等到所有人都团圆在一起。
“直接说就是,你的轮回障壁变得薄弱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在今后的岁月里,会对你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你必须要记得一句话,人这一生实在是没有什么足以依靠的东西。就如钱财可能会散去,不散也不能带来温暖,不能阻止生死病死,就如他人总会离去,就如很多……所以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心灵的理想!一颗剔透玲珑的本心如果是最好的,这一世无法触及的高度。那么,你要做的,就是无限的去接近它,它会成为你最终的依靠,只属于你陈承一的意志。”师父的声音分外的严肃,或许因为太过在意,所以抓着我肩膀的手也变得有些收紧了,抓的我肩膀有些生疼。
道童子的意志存在这种事情,师父不可能不在乎,因为如果真的发生了,师父的痛苦恐怕会大致和林晓花的痛苦相同,那就是我在他面前,而我已经不是我。
心灵的力量吗?我相信师父所说的每一个字,可是一时间我也无从去把握什么叫心灵的力量,但只要有一个方法可以依靠,就无形中给了我巨大的信心,其实我大约能触摸到一点点线索,那就是属于陈承一的坚定的意志。
“好啊,如果你心灵的力量能同化我,或者彻底的隔绝我,那我的这一世也不算是白修。”在我充满了信心之际,已经沉寂了许久的道童子的意志忽然出现了,吓了我一跳。
好在这种自己和自己对话的模式,在大战的时候,我就已经稍许习惯了,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还挺有意思,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也不会寂寞?却不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一种自我存在的方式。
我们已经走到了那条平静大河的岸边,师父和简短的讨论以后,一路上也只是沉默的朝北走着,神所在的地方是一直朝南,如果是一直朝北,是不是就接近我们所在的出口?
还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出口,只是那一片空间是唯一的一个节点?
我跟随着师父沉默的走着,越是朝北,风景也就越是熟悉……渐渐的我看见了我和凌青奶奶曾经呆过的那一片小森林,甚至模模糊糊的看见了船的影子。
那一艘血船,还停留在那里!
我望着静静的河水,不可抑制的想起了一个人,原本很沉默的我,再也忍不住开口了,叫了一声师父。
师父诧异的转过头来看着我,眉毛微扬,问道:“啥事儿?”
“师父,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可以的话,你会再收一个徒弟吗?”对,我想起了纪清,当日他让我逃脱,他却被水中的某种不知名怪兽拖入了水中。
在那之后,河面就恢复了安静,我没有见到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所以我一直自我麻痹的觉得纪清还活着,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我绝对这种希望根本就已经是绝望,但是在他逝去的这个地方,我觉得有必要问一下师父,给他一个交代。
“我?应该不会……咱们这一脉随缘,但弟子缘薄。除了和你有师徒之缘,还有和元家那小丫头有一点儿师徒之缘外,我再也感觉不到我还有弟子缘。”师父回答的很是简短。
我欲言又止的看着师父,然后沉默了几秒,才对师父说道:“师父,我想给你讲一件事,你能在这里和我单独聊几句吗?”
师父很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说道:“也好!让大家在船上等我们吧,我们总是要乘着那艘船出去的。”
很快,在这静静的河边就只剩下了我和师父,我终于开口对师父说道:“师父,我才进来这里的时候,差点被水中的怪物杀死。而之所以没被杀死,全是因为一个人救了我,一个想成为你徒弟的人。”
“啊?”师父的表情流露出诧异。
“他的名字叫纪清,师父,我为你讲讲这个人的故事吧。”说到这里,我开口一五一十的把纪清的故事告诉了师父。
在叙述故事的过程中,河面一直无风,可是当我讲到纪清身亡的那一刻,莫名的河面却起了一阵微微的清风,吹起了我和师父的衣襟。
难道,这就是在告慰纪清?还是说,他能感知到?他的灵魂还存在于这里?
第一百五十章 迎接之人
可是,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灵魂存在的气息,我只能把这一阵清风当做是天地之间的巧合,当做是天地为愿意为纪清送上一丝悲悯。
在我讲述完了一切沉默的同时,师父也沉默了,过了半天他才问我:“真有这回事情?”
师父自然不是不相信我,他只是不相信自己以前无意中的一个行为,为纪清带来了那么大的伤害,可是这种事情他又如何去弥补?
我和纪清的一来一往,原本可以弥补纪清一些什么,可是纪清也是如此的骄傲,他到死都不愿意欠下我,而成为师父的弟子,几乎快成为他心底的一个执念。
我不知道应该对师父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师父有些怔怔的发呆,过了好半晌,师父才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心里有数了,走吧。”
这算一句什么样的回答?我实在猜想不到师父会给出这样一句答案,可是看见他有些沧桑的背影,我又不忍心追问了。
只能看着这静静的河水,对纪清道了一句哀思,然后跟随着师父的脚步,离开了这里。
其余的长辈们早就在那艘血船上等着我们,如果说神还留下了一些炼尸,就是这来来回回的几艘船上的了,这些炼尸应该是失败品,只能机械的划船,也造不成什么伤害,我们也还需要它们,所以也就没去管它们了。
来到第一层熟悉的船舱,那种让人迷醉的香味还萦绕在船舱中,只是我还是忍不住微微难过了一下,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不过,这也不是值得难过的事情吧?能守着自己的儿子死去,能解脱,未尝不是林建国的心愿?
我沉默的盘坐在了船舱的一角,还是习惯性的紧紧挨着师父,我也不知道是哪个长辈想的办法,竟然顺利的让这船前进了,那所谓的护船兽也没有出现,一切都异常的安静。
我不知道这一次我们能不能顺利的出去,但是师父既然说有人来接我们,那就安静的等待吧。
或许是同江河湖海结下了不可磨灭的缘分,这一次在船上的日子却是我不可以想象的漫长,我们竟然随着河流,在船上呆了整整五天。
外面的风景不停的变化,可是一切却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我感慨这个地方真的能称为一个世界,因为这样漂泊了五天,不停变幻的风景,我也没有感觉到这河流就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