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官久了,言语之间就稳当的不可思议,听不出喜怒,也不好猜他的心思了。
七茜儿心中暗想,还歹人呢,自己不找旁人的麻烦就不错了。
可惜她在陈大胜眼里,便是一个嘴硬心软,手无束鸡之力的小媳妇儿,他是很担心在意她的。
被人在意呵护着,总是好事儿,七茜儿知道好,便点头笑笑道:“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她说完仰头看天,心中却想,娘的安儿啊,你看到了么,你爹也与从前不一样了呢。
他现在就在娘的身边,当了很大的官儿,给你找了做王爷的爷爷撑腰。以后还会守着你,给你世上最好的日子,他会像旁人的爹那般把你放到脖子上,带你骑你不敢想的小马驹,还会给你刻你想要的小木刀,我的儿,你别怕,你来吧,娘都想你了……你现在有老奶疼,有阿爷疼……安儿,不一样了!
陈大胜眼睛随着媳妇看向天空,怕她胡思乱想,便道:“那我陪你四处走走吧。”
七茜儿点头:“也好。”
如此,这对小夫妻就沿着老街的路,往后山慢慢走。他们的影子很长,过了很久才有婢仆排着队,手脚轻盈跟随。
路上又遇到了打更和尚,这次有男人在,那和尚便住步念经,陈大胜站立,却只从腰下的褡裢里,倒出七八枚铜板,好不寒酸的给人放进铜钵里。
和尚当下就傻了。
这和尚是附近寺庙的出家人,他们晚上负责给老街区打更,白天就在这附近化缘。
这么大的老爷,就给几个铜钱?
这是哪?这是泉后街啊?
七茜儿羞臊,拉着陈大胜便走,走到回头看不到那和尚,他们这才笑了起来。
“输钱了?”
七茜儿扬眉问陈大胜。
陈大胜闻言身体便是一僵,七茜儿又笑了起来。
其实,从前立的那些规矩其实早就不存在了,面前的男人是翱翔在天空的雄鹰,那些破规矩又怎敢约束他。
“没事儿,输便输了,下月起,我,我就,就给你长到一贯钱!!”
陈大胜哪里又缺这几个,却适时露出惊喜的表情道:“真的?!”
七茜儿确定的点头:“恩,以后,你要是实在应付不过,玩玩还是可以的,却不能过分。”
陈大胜笑着挠后脑勺,最后就拉着七茜儿手保证:“媳妇儿放心,我不喜欢玩这些的,只是讨爹高兴罢了,他想赢我呢……”
七茜儿点头,却忽问他:“你什么时候动身?”
陈大胜愕然,总算明白媳妇今儿为什么不高兴了。
成婚三年,好不容易熬到媳妇出了孝,家里存了一堆的东西,就预备给他们办一场盛大的圆房礼,自己却要奉旨进山练兵了。
这三年,随着自己越升越高,媳妇的压力不可说不大,虽陈大胜没有细问,也清楚外面是怎么编排的。无外乎就是,自己步步高升,媳妇却出身寒微,论品貌家事跟自己样样不般配。
直至爹大修府邸,自己媳妇全权操办,事事周全妥帖,这才把那些谣言压了下去。
现在想……除了那些表面的,自己兄弟家还一直在添丁,媳妇怕是……怕是也不安了吧。
想到此,他就抱歉说:“这也没办法呢,皇爷嫌弃新人没有个当兵的样儿,我那边又招了新兵,这些混……咳,嘿呀,这些人吧,也没吃过苦呢,皇爷信重我,这才让我带人去山里的老军营,好去去他们身上的浮躁气儿……”
终于走到百泉山下,他们不预备入山,便一起往回折返。
七茜儿又问:“那山里,还有个老军营啊?”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陈大胜便说:“有呀,那地方地势险峻,最适合练兵。其实前朝就在那边搭建军营了,只可惜,立意是好,却没有利用起来,倒是便宜了咱们。”
七茜儿住步,就死死盯着陈大胜的眼睛问:“那,能带家眷么?”
“哧……咳咳……”
陈大胜想笑,有硬生生憋住了。
月色下,小媳妇的眼睛透亮透亮,就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真可人疼啊!
陈大胜吸吸气,看远处婢仆背对着他们,就忽伸手抱住七茜儿道:“小傻子,那上面就是个要啥没啥的破营地,吃饭都没个正经的灶房。你又有什么的好去的?
咳,你~咱,你不要着急……那啥,等到腊月里我就归家,我都跟咱爹说好了,到时候就找青雀庵的尼师给咱看个好日子,咱……咱好日子在后面呢。”
七茜儿听他这口气,便知那山上不禁止人去,这就彻底安心了,世界瞬间也光明了,心里也花开了,一切都美丽了……至于旁的,她是压根没听到,也不想听到。
陈大胜并不知媳妇儿心里已经打好小算盘,小花儿那边温居三日,他便认真做了三日陪客,给足了兄弟面子。
却等这边事罢,他便带着自己的爹,还有兄弟们返京领旨,拖着行李呼啦啦带兵入了深山老军营……
时光匆匆,眨眼一场初雪过去,十二月六日这天晨初,老太太本还在被窝里睡的舒畅,老人家满面甜笑,正做梦拔萝卜呢,那一望无垠的萝卜地啊,就都是老陈家的。
忽她便听到有人喊自己:“阿奶醒来!阿奶醒来?”
老太太被惊了觉,猛的睁眼,看到七茜儿立在炕边,又扭脸看看窗棂,外面就黑漆漆一片。
她惊惧坐起问:“啊?啊?咋了,咋了?”
茜儿多稳当一人,她大早上天不明便来这边,这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了?
七茜儿看老太太有些抖,便赶忙一把拉住她,满面神秘的凑过去道:“奶,你猜我昨晚梦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