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谭家在皇爷心中地位并不高,从前没少干拖后腿的事情,然,不高也没有到跟他折腾了这些年,他登基就把谭家干掉的地步,功劳就是功劳,潭士泽随他一路征战,有些东西不能抹,便更加恩吧。

看看这这满帐子隔绝不住的哀声,一会就晕倒好几个,好像是伤心过度般的悲痛欲绝,可仔细端详这灵堂,却是满目的三等大功,四等的小功,五等的锶麻……你谭士元曾孙都有了,维持谭家体面的潭士泽葬礼上,却连个服斩衰都没有……这就是欺负人,还是看不起自己?

武帝杨藻出身不高,跟潭士泽的出身有着相当相似,最后也是凭着这个,他们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杨藻当年许诺了潭士泽一些东西,才将潭士泽彻底招揽到手里的。

武帝是嫡母不会生,实在没办法,才在她三十多岁的时候,从赶到乡下的妾氏江氏身边抱走了他,万幸他家就他一个男丁,连个姐妹都没有。

除七岁开始的母子离别之苦,武帝杨藻家的东西打小就都在他手里,与之相处的也是隔房的堂兄弟姐妹。

而潭士泽不一样,婢生子,与嫡兄岁数相差了整整二十多岁,谭二在本家地位并不高,从小被苛责,又在年少时因家里实在呆不下,才被家里送到四明禅院学习禅道。

按照潭士泽亲生父亲的想法,他是期盼自己的小儿子可以成为一代名僧的,毕竟南北两大护国寺,对历代朝廷一直影响深远。

然而潭士泽在禅院呆了不到两个月,他就翻墙跑到了隔壁的南派功家秦舍处学艺……

也许,从送到四明禅院开始,潭二的内心深处便开始有了强大的野心,他不想做和尚,行事便与慈悲仁义处处逆反着,可以说毫无仁心颇为残暴了。

可那又如何呢,他也曾是自己的朋友啊。

武帝焚了祭文,接过边上太监首领张民望捧来布巾擦手,边擦他边往第一排的谭家子脸上打量。

他好像记的谁提过一嘴来着,谭家第三代,要看他家的三子。

谭士元亲自过来接皇爷用完的布巾,皇爷就指指那边问:“那个是谁?我好像见过。”

他指着一个十三四岁,面若温玉,五官秀美并着大功的少年问到。

谭士元抬脸一看,先是楞,继而嘴角微微勾起道:“回陛下,正是我那顽劣的三子唯心。”

皇爷点点头,便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如此,外面礼部主领祭祀的官员便与朝臣无法进来共同祭祀了。

常连芳送诸位皇子到一边的营帐歇息,他心里惦记这义兄的事情,便找了由头往灵帐前面去寻他爹。

好不容易在一群黑漆漆的朝服里翻出自己的爹,常连芳便蹭过去低声问:“爹啊!”

常伯爷正低头想事情,听到儿子说话,他便把他拉到一边问:“你怎么来了?少爷们呢?”

虽现在那些都是少君了,可是多少年来的毛病,他也喊习惯了。

常连芳闻言翻翻白眼,露出一些恶心道:“您不知道,现在哪里容的我在前面,冯家的,刘家的,岳家的,从前打仗就不见他们。”

常伯爷闻言便笑道:“好事儿,今儿我看前面不对,你也别过去了,才将你才哥跟我说,你那义兄在马场呢,去寻他吧……”

常连芳不等自己父亲说完,便小声欢呼~小跑着走了。

看到儿子跑远,常伯爷才无奈的摇摇头,慢慢回到朝臣队伍,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之后,他便轻轻叹息一声对自己身边的同僚说:“哎!什么福气都没享到,这就没了!可惜啊!”

那位应景,也是沉痛的点头道:“哎!可怜……说是老娘还在那边呢,活的挺不如意的。”

“没办法……就这一个出息儿子,以后算是没依靠了。”

灵帐内……

皇爷指着谭唯心道:“把那孩子叫过来我看看。”

谭士元闻言一愣又喜,赶紧把小儿子招手唤来与皇爷行礼。

谭唯心迷迷糊的站起来,先是被人去了身上的孝衣,这才被人引到皇爷面前磕头。

皇爷见到他倒也是温声软语,先是夸了芝兰玉树,又问了在哪里读书,有没有学谭家的祖传《治兵论》,等问完,他便笑着说:“好,不错!落落大方,机敏灵秀,是个上材,以后要好好琢磨,不可懈怠。”

谭士元大喜拜谢,却不想,皇爷又让他把其余两子也喊来。

待谭唯同兄弟二人换了丧服跪在皇爷面前,皇爷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日待谭家子竟又罗嗦又亲切起来。

正问话间,一阵秋风卷着细雨便来了。

又是此刻,距灵帐不远的马场,一滴秋雨落在泛黄的军令上,陈大胜赶紧让自己的弟兄们把那些军令收起来。

他这人,往日话就很少,脾气更是没有,有时候十天半月未必能听到他对外人发个声说一个字。

可今儿是怎么了呢?如何就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呢?

余清官看兄弟们畏惧,便接过那叠东西递到陈大胜面前道:“头儿?怎么了?”

陈大胜面无表情的接过这叠军令,又相当慎重的将之放进羊皮褡裢里。

怎么了?他该怎么告诉兄弟们,从洪顺二十六年起,长刀营的人命就是给人垫脚的。

“头儿,你说话啊,不管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咱们兄弟好商议啊。”

马二姑性子急,便一连串的问了出来。

陈大胜心内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他交代不了了,他身上还背着十几条队头的发束,按照长刀营的传统,这些队头都是为身后的兄弟死的,是为这个新朝死的。

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这些官老爷,这些贵人到底把他们当做什么?猪崽子都比他们值钱……

长刀营的人死了从不收尸,就身后补上来的队头带走一束头发。

而现在陈大胜的褡裢里,一共有发十三束。

真的就白死了么?陈大胜就就傻呆呆的看着这细雨天,心里想,怎么我难受就下雨了?莫不是老天爷看我们可怜,也肯给我们掉几滴眼泪了……

他正看着,一股草地风从不远处飘来,未及多想这七人已经反手握刀,迅速将草垛归位,俱都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