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恩在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博姬公主游湖落水之事,公主府上下都有他的人,无论博姬公主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那些人趁着他离府之际,对博姬公主下手,真是会把握时机呵,这两次的暗杀都未能成功,也算是博姬公主命大了。
所以张朝恩一到安郡,就立即马不停蹄的赶来云池别苑了,他得亲自确认一下博姬公主是否安然无恙,再转达一下皇帝的慰问。
博姬公主的记忆里,大总管张朝恩是一个很有威信的人,几乎是事事都为她考虑,并把公主府打理得妥妥贴贴的,做人做事挑不出一丝错,很得博姬公主的……厌恶?
楚歌看着眼前这位身着内侍品服、两鬓斑白、精神矍铄的慈祥老人,不明白博姬公主为什么讨厌他。
张朝恩要给楚歌跪拜,她忙让人赐坐,真要受张朝恩一拜,她可就折福啦。
张朝恩略微打量了一下坐在上座的博姬公主,见她比之前清减了许多,眼睛却比以往有神多了,环视了周围一圈,才道:“你们是如何照顾公主的。”说罢,用手里的拐杖敲了敲地面。
屋子里的一干人等,吓得纷纷跪了下来,似乎很怕大总管。
楚歌有点儿弄不清楚情况,这演的是哪一出呢?她知道张大总管是从长秋宫出来的人,可一见面就在她面前训人,是不是太不慈祥了?
而且这些人对她照顾得可谓十分周到了,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真的好吗?
“张总管,她们照顾得我挺尽心的,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刚回来,不需要先休息一下吗?”
张朝恩没想到楚歌会跟他唱反调,这还是第一次。自他来到公主府,博姬公主从来没有干预过他做的任何一个决定,一方面敬重他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另一方面他向来赏罚分明,不会无缘无故惩罚府里的下人。
张朝恩离开公主府一个多月,公主府就出了这么多事,他这么说,其实并不为过,算是小惩大诫,顺便告诉他们这些下人,他虽不在,不代表他们就可以松懈了。
但眼前的博姬公主早已换了芯,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埋头吟诗作画,抚琴弄弦的博姬公主了,张朝恩遇到的是楚歌,一个心思简单惯会躲懒的人。
“多谢公主关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受得住,”张朝恩又看了看那些跪着的下人,语气不容商量,“既然公主替你们说话了,你们每人就罚一个月的月钱,好好下去反省反省吧。”
“谢公主、大总管开恩。”
众人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见楚歌没有继续跟他唱反调,张朝恩心里舒服了不少,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楚歌别的不行,最会察言观色,她立刻关心了一下皇帝陛下的龙体是否安康,太后皇后凤体可好,皇子的学业是否有进步,张大总管此次辛苦了云云,简直不能更体贴入微。
拍马屁嘛,古今中外通用啦!
张朝恩的回答概括起来就是:大家都很好,多谢公主关心!能代替公主去看望皇帝陛下是我的荣幸,一点儿也不辛苦!
张朝恩询问了楚歌的身体状况,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严肃道:“小少爷和小姐都很好,李嬷嬷也很好,公主不必过于挂心,要紧的是和驸马过好眼下的日子,陛下才会放心,这样对小少爷和小姐会更好。”
从张朝恩口中听到博姬公主的女儿和儿子的情况,楚歌认为自己太不称职了,连张大总管都看不下去了吧。她关心了皇宫里的大部分重要人物,独独没有关心便宜儿女和奶娘李嬷嬷,博姬公主若泉下有知,肯定会被气活的。
“有皇后娘娘看护,我是再放心不过了,哪里会担心他们过得不好呢。驸马特意陪我来云池别苑,想必大总管已经知道了。”言外之意是她和驸马关系好着呢。
张朝恩笑了笑,“月余不见,公主倒比以前通透了许多,如此我也可少操一点心了,陛下还盼着您和驸马再给他生一个外孙呢。”
盼个毛线啊盼!他后宫佳丽三千,想抱孩子也轮不到自己身上啊。
楚歌默默在心里吐槽,也不接话,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来人啊,给我把东西拿进来。”张朝恩对外喊了一声,帘栊一掀,一个相貌机灵的年轻小厮抱着一个长形木盒进来。
他先给楚歌磕头请安,才把那木盒递到楚歌面前。
“这是?”
“公主自己打开一看便知。”
楚歌百思不得其解的打开了那个木盒,里面有一幅画卷,用红线系着,她以为是张朝恩特意拿来给她鉴赏的大家之作,本还有点紧张,结果打开来看,上面画着三个人。
一个艳若红霞的蓝衣少女,抱着一名粉雕玉琢的稚童,她身边还站着一名玉雪可爱的稚女,细看之下,这两个孩子长得极为相似。
楚歌瞬间明白了,画上的孩子是博姬公主的一双儿女,男孩是哥哥,叫郑览,女孩是妹妹,叫郑揽月。原本所有人都认为博姬公主的第一胎会是男孩儿,所以当时驸马夫妇只取了男孩的名字,单名览,没想到生出来的是龙凤胎,那晚皓月当空,月色如水,博姬公主就对驸马说,既然是兄妹,那么女孩儿就叫揽月吧。
揽月,揽月,博姬公主恨不得为她的女儿摘下天上的月亮,可见她心底是十分疼爱这个女儿的。
可惜的是,龙凤胎刚足月,皇帝就派人来将郑览和郑揽月接回皇宫了,理由很简单:安郡气候不好,源州也不太安定,让皇外孙在这样的条件下成长,十分不利,不如接回京都给皇后抚养,等他们长大一些再送回来。
纵使博姬公主心里有十万个不愿意,可也扭不过一张圣旨。
兄妹俩被抱走后,博姬公主就跟驸马生分了,孩子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此后的两年多里,博姬公主都没有再怀上孩子。
楚歌怔怔的看着画中的孩子,眼角不知不觉的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她知道这是这具身体的反应,但她多少也能理解了博姬公主的心情。博姬公主的记忆里没有关于孩子被抱走的深层原因,她猜测,博姬公主是在怪驸马没有把孩子留住,所以才因爱生怨,最后跟驸马越走越远了吧。
楚歌装作没事似的拭去了眼角的那滴泪,暗自感叹父母的基因好,生出来的孩子就是十分养眼啊!画上的都那么圆润可爱了,真人版的岂不萌翻天!有这样一双儿女,真是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楚歌瞬间把自己代入了母亲的角色。
“张总管有心了。”楚歌收好画卷,打算等会儿给郑珣看看,毕竟那也是他的儿女嘛。
张朝恩将楚歌的神色尽收眼底,“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受朝月公主所托,这幅画还是她让画师特意画给公主的,以解公主的思念。”
朝月公主?原来是博姬公主的异母妹妹宋歆歆,小博姬公主四岁,母妃是玉妃,外祖父是越国公,身份显赫,在皇宫里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那么画上的这个宫装少女,想必就是朝月公主了。
楚歌直觉这个便宜妹妹应该不会对博姬公主这么好的,宫斗小说里哪有什么手足情深的姐妹,因此多了一份心眼,对张朝恩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张朝恩估摸着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跟楚歌告辞,他要先把皇帝赏赐的物件放入库房,记入账册。
“公主可多在别苑待几日,我回去再派一些人来保护公主的安全。”公主不在府里,他也好慢慢清查那些埋伏在暗中的细作,一网打尽。
楚歌乐得能多泡几天温泉,所以给张大总管的印象分加了十分。
张朝恩出去之前,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楚歌说道:“盒子里层还有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