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的确做了不少事,但官场潜规则如此,事情是下面的人做,功劳是是上面的人领,不说五皇子,就是程知绪、石总督和祁指挥使谁扬名都行,独独是她跳过这些人自己扬了名。
真要是程卿自己找人做的就算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有人偷偷这样做,程卿不得不怀疑对方的居心。
“何望春一直很老实?”
“没什么异常的,他开始还想和蒙城那群流民见面,在城门处被拦下来后也不往外跑了。”
不知为什么,程卿第一个怀疑何望春。
偏偏人家何望春老老实实的,没干啥犯忌讳的事。
锦衣卫密探传回来的消息只是个开始,没两天,城外的几万流民也知道了程卿的大名,知道公开时疫消息是程卿提议的,让他们清淤固堤赚工钱和就地建房都是程卿的功劳,程卿出城主持事务时,流民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程卿周身不自在,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石总督当着五皇子的面提了一句“过犹不及”,劝程卿不要好大喜功,似乎认定是程卿故意为之。
五皇子说自己相信程卿,一向不怎么发表意见的祁指挥使却有质疑:“若不是程学士有意为之,谁会这么做?”
程卿一脸无辜,“不瞒祁大人,下官也想知道是谁这样做,这是要捧杀下官!”
“自是敌人有意为之,要让平叛大军内部分化,咳咳……”
崔彦杵着根拐杖出现在了门口。
崔彦终于能下地行走了,第一时间赶来为程卿解围。
祁指挥使看不上崔彦这个户部小主事,认为他忽然插话是不懂规矩,五皇子见了崔彦却很高兴——五皇子遇刺时,是崔彦用袖弩救了五皇子,若不是崔彦相救,五皇子可能当场就遇刺身亡了!
崔彦为了救五皇子,自己受了伤,后来两人还一起感染了时疫。
五皇子的病情一直在掌控中,崔彦却病情反复,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战胜了时疫,五皇子一见崔彦,油然而生一种共患难的情绪。
“崔主事进来说话!”
五皇子面色和蔼,崔彦却推辞没进屋:
“殿下,下官的病还未好,就站在这里说吧。下官以为这是敌人的分化之计,程学士在虹县灭了长巾贼不少人,长巾贼的主将逃脱,为了遮掩自己的败绩,一定会夸大程学士的厉害……长巾贼是一群乌合之众,这样的人没什么见识,既不识五殿下,也没机会接触到石总督、祁指挥使和程侍郎这般厉害的朝廷大员,只当程学士就是咱们一群人中最厉害的了,把程学士架在火上烤,若殿下和诸位大人心胸略微狭隘些,贼人的毒计或许还真能达成。”
不是程卿最厉害,是因为长巾贼还没见识过五皇子等人的手段,误以为程卿最厉害,想挑拨离间,先把程卿除掉!
崔彦这话不仅符合逻辑,还把五皇子等人都奉承了一遍。
俞三站在走廊下,觉得死胖子还有点用处……现在说崔彦是死胖子太昧良心,得了一场时疫,崔彦现在瘦到官服在身上晃荡。
崔彦自然是俞三让人请来的。
俞三倒是想为程卿说话,可他是锦衣卫,在五皇子面前为程卿辩解没关系,俞三也说不准锦衣卫密探里有没有人在监视他自己的一言一行,他怕失去皇帝的信任——只有在淮南时,他的立场中立,回了京城,他说的话皇帝才会信!
果然,崔彦撑着病体来为程卿分辨,五皇子心里的天平就有了倾斜。
石总督淡淡道:“崔主事的意思,吾等若不信程学士,就都是心胸狭隘之辈了?”
“好了,石大人,崔主事至少有一点说得对,淮南的叛乱还没平定我们内部就出现了矛盾,这正是贼人想看见的!别小看这群乌合之众,听说长巾贼有一个军师极厉害,现在长巾贼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好杀,应是受到了军师的约束。”
五皇子认可崔彦的说法,压下了石总督等人的异议。
话题立刻转移到了长巾贼的军师身上,现在只知道军师被人称作‘章先生’,来历成谜,俞三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捉住章先生,前去淮南的锦衣卫密探却扑了个空,章先生深居简出,行踪成迷,锦衣卫密探无法确认对方的行踪,又怎能抓住对方?
程卿的危机并不是消失了,只是被五皇子暂时压下。
五皇子表示只要能赈灾平乱,他自己是不在乎虚名的。
“程学士的确为流民们做了许多事,流民们为何不能颂扬他?至于吾等,为了赈灾平乱各司其职,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是非功过自有定论!”
程卿不知道五皇子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但就五皇子目前的表现看,他的胸襟气度真要甩开大皇子和三皇子一大截。
真是奇怪,大皇子是皇帝序齿的长子,在万众瞩目中长大,曾是皇帝寄予厚望的,偏偏长歪了。
同理还有四皇子,宠妃之子,皇帝疼爱有加,结果疼出了个什么玩意儿?
五皇子是宫里的小透明,皇帝都没正眼看过这个儿子,五皇子却仁心大度,有容人的胸襟……这是储君的气度啊!
……
夜晚的五河县仍然很热闹。
不征流民修城墙,这些活就要由军队和城里的百姓一起干,城里到处都点着火把,荣九领着石总督的几个随从在城里帮忙,他知道程卿摊上大事儿了,暗笑程卿活该。
笑着笑着,荣九一脚踩空摔在了地上,顿时就头破血流。
几个随从都慌张去扶,吵吵嚷嚷的,有个随从偷偷消失了也没人发现。
随从在夜色中穿行。
来到了何望春的住处。
监视何望春的密探竟不约而同打起了盹儿。
随从悄无声息进了屋。
何望春点着蜡烛在看书,头也不抬:
“你们太急了,这样做会害了程卿,让程卿被皇帝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