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田市公安局办公主楼共有五层,从外表上看建造得应该有些年头了,着火处主要集中在五楼最西侧的两间屋子。两间屋子的窗户都已经烧黑了,但大楼其余部位完好,看起来灭火工作做得比较及时,损失应该不大。
韩印在人群中找到了顾菲菲和艾小美,两人当时在主楼身后的刑警队办公楼中,所以安全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怎么会突然着起火来了?”韩印问顾菲菲。
“据说是电路老化引起的。”顾菲菲有意识地冲四周瞅了瞅,凑近韩印放低声音说,“我刚刚问了一下,着火的那两间屋子是老档案室,主要存放新中国成立后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档案。你那边刚查到点眉目要调阅旧档案,这边档案室就着火了,你说是不是太巧了点?我看这火着得有问题。”
听了顾菲菲的话,韩印扭头注视着失火的档案室,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暗自思量:“是啊!时间点太过巧合了,难道这把火是冲着绝密档案去的?可是为什么呢?如果张松林说的奸杀案确实存在,但不是说案子当时已经圆满结案了吗?那这把火究竟要掩盖什么?又有谁有能力有胆子在公安局大楼内放把火,还可以全身而退?这把火和当年的案子应该都有些问题,说不定与市局内部的人有关。”
既然牵涉到市局内部的人,此时此地就不适合谈论火灾的问题,韩印便转了话题问艾小美:“小美,你在网上查到与第三起案件作案手法相关的信息了吗?”
“没有,没有任何头绪。”艾小美道,“世界各地的案例我都翻了个遍,没找到类似的作案手法。”
韩印点点头,稍微思索了一下,对顾菲菲说:“算了吧,这里乱哄哄的,马上也快到中午了,咱还是回招待所吧,到餐厅吃个饭,然后等吴斌回来再商量一下后面的调查方案。”
“那行,咱们走吧。”顾菲菲冲着周围扫视一眼,点头道。
招待所距离市局很近,走路不用十分钟,几个人谈论着案子不知不觉便到了招待所。
进门之前杜英雄的手机响了,便落在了最后,一接听是宣传地下彩票的,杜英雄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电话吼了几句:“卖黑彩都卖到警察身上了,胆儿够壮的,等老子办完案子腾出手把你们连锅端了……”
低头打着电话,杜英雄随手拉开招待所的大玻璃门,不想与从里面出来的一个男子撞了个满怀。那人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还没等杜英雄反应过来,便急匆匆走掉了。杜英雄本来也没当回事,可挂掉电话,蓦然觉得刚刚那人似曾相识,可当他回头再想仔细辨认时,那男子早没影了。
杜英雄快走几步,穿过大堂赶上在电梯口等电梯的几个人,坐上电梯来到所住的楼层。韩印用房卡打开房门,发现从门缝中掉出一个信封。韩印“咦”了一声,捡起信封,众人听到声音围拢过来。
信封表面什么也没有写,打开信封,看见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19791228,方程街凌水路279号105室。
“这是什么意思?谁写的?”顾菲菲望向怔怔出神的韩印问。
“前面的数字应该是指1979年12月28日,后面很明显是一个地址。”韩印微微思索了一下,说,“至于是谁写的,就不好说了!”
“你们等电梯的时候,看没看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出来?”杜英雄突然想起在门口与自己相撞的男人。
“没太在意,当时我和顾姐、韩老师在谈论案子。”艾小美说。
艾小美说完,韩印和顾菲菲也点头表示没在意,随即顾菲菲问:“怎么,你看到可疑的人啦?”
杜英雄描述了刚刚在门口的情景,然后带着笃定的语气说:“肯定是那个男人,要不然他怎么那么慌张呢?可惜我只看到他一个侧脸,不过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没事,你先回去好好想想。”韩印见杜英雄抓耳挠腮,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便安慰了一句,接着又说,“小美你先回房间休息吧,吃饭的时候我们会喊你,顾组咱去趟保安部调一下监控录像看看……”
保安部这一趟并没有揭开送信人的面纱,因为招待所条件所限,只在电梯中安装了摄像头,但在电梯的监控录像中未发现行为异常的嫌疑人,估计送信人为躲避监控走了安全通道!
午后,吴斌来到招待所,带来了第三个受害者的背景资料。
吴斌介绍说:“死者叫梁艳,现年59岁,大半辈子都生活在玉山街道,就住在案发公园附近。她退休前是玉山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平时为人和善,与周围邻居相处和睦,从不招惹是非,社会关系也很简单,丈夫早年因病去世,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外地。单就她本人的情况而言,很难找到被杀的动机,也许和前两起案子一样,她也不过是道具而已,凶手可能为了模仿某个案例,需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作为受害者。
“关于她是如何出现在公园里的问题,我们在玉山街道派出所一位民警的协助下,也找到了答案。据那位民警说:昨天傍晚,梁艳到派出所报案,声称自己养的小狗被人偷了,民警进一步了解情况,发现其实是梁艳自己在公园里遛狗时,不小心把狗弄丢的。不过,好心的民警还是随她一同去公园帮助寻找,但找了两个多小时也未见小狗踪影。见天色已晚,民警劝梁艳先回去,但梁艳说小狗是她的命根子,不找到绝不回家。民警见她态度坚决,再加上自己还要值班,只好嘱咐她几句,便先回所里了。对了,你们也见过他,就是在第二起案子中,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民警。”
“梁艳是不是每天傍晚都到公园遛狗?”吴斌话刚说完,韩印紧跟着问。
“对,她是这样对民警说的。”吴斌点头道。
“这样看来,小狗很可能是凶手偷走的,说明他对梁艳的情况和生活习惯有一定了解,也更加证明了他一直潜伏在玉山街道。”顾菲菲总结道。
“那咱们接下来要朝哪个方向查?对了,第三起案子你们查到先例了吗?”吴斌问。
韩印与顾菲菲飞快对视一眼,沉吟了一下,说:“目前还未查到,所以接下来重点还是要围绕第三起案子调查,深入挖掘受害者梁艳的信息。也许除了年纪、外貌等,她身上还有某项特质是凶手需要的。”韩印顿了一下,微笑着说,“不过你们局里刚失了火,肯定有一大摊子善后工作等着你去处理,梁艳的调查就由我们来做吧。”
“那也好,是够我忙的……”吴斌冲韩印和顾菲菲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即表情凝重起来,叹了口气说,“唉!也许……也许还有一件纵火案要我来调查!”
“纵火案?不是电路老化造成的失火吗?”顾菲菲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
“‘电路老化’只是官方辞令,用于糊弄媒体的,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不过局长要我尽快了结失火的事,以免事态扩大,对局里的形象造成负面影响。只是我觉得……”自提起失火这个话题,吴斌就显得闪闪烁烁,好像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对韩印和顾菲菲讲,以至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他注视着顾菲菲和韩印,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觉得很可能是人为纵火。我问过一些同事当时的情形,他们有的说是科室里接到紧急疏散的电话,有的说是听到走廊里有人喊失火,让大家到院子中集合,可当时大家都没感觉到楼内有失火的迹象。不过他们都认为没人敢对市公安局开这样的玩笑,所以便随着人流疏散了。我还重点问了档案室的两名工作人员,他们也表示是接到疏散电话才撤离的,而当时档案室一切正常,未闻到一点烟味,这一点两人都非常肯定。随后,我让技术科查了一下打进各科室要求紧急疏散的电话,发现是来自一个新开卡的手机。第一通电话是打给局里办公楼保安部监控室的,据接电话的保安主管说,当时电话里的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要求立即关掉所有设备以及电源,甚至连ups电源(不间断电源)也要关掉,以免由于火势蔓延造成更大的损失;而第二通电话就是打给档案室了……说到这里,我想你们应该很明白了吧?”
“很明显‘疏散在前,失火在后’,威吓监控室关掉监控设备,将档案室的工作人员调离,纵火者便有如无形,从容地点火,又悄无声息地混迹到混乱的人群中离开,不管是谁,这个人都太聪明了!”顾菲菲叹道。
“他不仅聪明,而且非常熟悉市局办公楼的电话和地形,不出意外的话,纵火者应该就来自市局内部。”韩印接下她的话。
吴斌点点头,语气沉重:“对,肯定是那样,可是动机呢?为什么有人要烧毁老档案室呢?”
顾菲菲再次与韩印暗暗交换了眼神,做出结束谈话的姿态,说:“那就先这样吧,你专心做失火的善后工作,案子的事我们会尽力的。”
“对了,你还要为我们做两件事——调查一下那个帮助梁艳找小狗的派出所民警,后两起案子中都有他的身影,也许不是巧合;还有,需要你查一下这个地址在哪儿。”韩印递给吴斌一个字条。
“方程街凌水路279号105室。”吴斌看着手上的字条随口念出,“这是什么情况?”
“你查一下这个地址,也许和案子有关,是一个匿名者投到房间里来的……”韩印简单描述了发现信封的大概经过。
“这应该很重要,我回去就查。”吴斌扬了扬手中的字条,说,“对了,面包车和司机我就留给你们吧,这样你们去哪儿也方便些。”
“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顾菲菲说。
第八章 雪夜裸尸
按照凶手前两起作案的思路,他模仿的都是至今未解决之案例;而据说早年间在长田市发生的那起奸杀案是圆满结案的,如果本案凶手第三次作案确系模仿该案,也许意味着案件含有隐情。如此说来,凶手貌似突然改变模仿思路,但事实上并未改变,并且又一下子将人们的视线从欧美地区拉回到本地,绝对是一种意味深长的举动。也许凶手想表达“奸杀案”并未真正破案,所谓的圆满结案,其实是制造了一桩“冤案”,也就是说有人被冤死了,而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首先,要确认“奸杀案”是否真的存在。原本要证明这一点非常简单,只要申请查阅解密档案就可以了,但老档案馆突然失火,所有档案付之一炬,不但堵死了这条路,而且使事态变得错综迷离,明显是有人担心支援小组从那份绝密档案中发现蹊跷之处。而联想到长田市公安局一把手周海山在案发现场时的失态,以及他中途的拂袖离场,再加上老档案室的失火,还有他一直催促吴斌找个不痛不痒的原因尽快将失火事件了结,种种迹象表明周海山与失火有关。不仅如此,如果“冤案”确实存在,周海山则很可能是操纵者之一,甚至与真凶有关。
正是基于这一层因素,在和韩印讨论之后,顾菲菲决定暂时对吴斌隐瞒有关奸杀案的相关信息,甚至给吴斌的字条上也撕去了年月日,只留下地址部分。一方面,顾菲菲和韩印并不了解吴斌和周海山之间的关系。如果吴斌得知火灾和早年的案件牵扯到他的“大老板”,他还会这么执着吗?如果他是趋炎附势之人,必然会站在周海山那边,那案子的调查将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甚至停摆都很有可能。毕竟这里是周海山的一亩三分地,以他的地位,要是硬不让你把案子办下去,那是几分钟的事。另一方面,这种暂时回避对吴斌也是一种保护。所谓胳膊拗不过大腿,年轻的刑警队长恐怕很难斗过老谋深算的局长,尽管人们常说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但事实上正义往往总是迟到,即使最终局长能够被扳倒,吴斌也很可能在过程中被牺牲掉了,这是顾菲菲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个外表冷傲的女人,内心其实是充满人情味的。
支援小组目前的调查思路,是暂时不把局长周海山和案件的牵扯点破,他们等于要绕过吴斌和周海山去寻找蛛丝马迹,直至找到一些相关证明之后再与吴斌沟通。如果他是个遵循证据不畏权势的好警察,支援小组将会和他联手一起揭开冤案的真相,进而解决“4·7”案!
支援小组乘车去往玉山街道办事处,想了解一下梁艳退休之前的工作情况。
凶手在前两起作案中选择的受害者,与之欲模仿案例中的受害者境况大致相同。而据张松林说,奸杀案受害者是一个年轻的单身少妇,可凶手第三场作案杀死的却是一个老妇人。但凶手选择梁艳绝对是有预谋的,他将她的小狗偷走,使其一直逗留在公园内,最终选择时机下手。由此韩印分析,梁艳身上一定有某种特质与奸杀案有关,应该不是年龄和外貌,那会不会是社会关系或者职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