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上)(1 / 2)

慕容远出身世家大族旁系,资质优异,是族内的首要培养目标,他的童年因而总是在书房里度过。

父亲是个严厉到苛刻的人,以高强度高压力的方式教育着他,有时即使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仍免不了吃一顿教鞭。

母亲的心力耗在了更小的弟妹身上,把他全权交给了父亲。

刚开始还会哭,後来便渐渐没了声音。

十岁出头时,他已是城里有名的才子之一。

偶尔的聚会上,岁数相近的才子们相知相谈,慕容远总会想,他们是不是过着与他一样的日子?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大部分的人早已戴上了面具,一套符合才子标准的面具。

包括慕容远自己。

他们必须学习着扮演起众人期望中的角色,那也是身分地位所带来的枷锁。

只有有极少数的丶站立顶点的人,拥有成为自我的资本。

其他的,也不过是陪衬。

慕容远的那个角色满腹诗书丶温文尔雅,不论何时都带着有礼的笑容。

他的人生,尚未开始就被绑定。

心里的某处开始陷落,黑暗侵蚀。

那日,他寻了藉口逃了夫子的课,回去时定是避不过惩罚,但他仍然这麽做了。

像是快要溺毙的人,渴望着呼吸与空气,这样才能得到喘息及片刻的安宁。

慕容远靠在树下,斑驳的阳光落在全身,他闭上眼,感受着短暂的温暖。

黑暗的侵蚀,稍微慢下。

喀嚓。

什麽东西碎去的声响惊动了他,他抬眼,看见了树梢上,嚼着糖葫芦的女子。

清秀的面目,及腰的青丝,一双宛如晃荡着蜂蜜的琥珀色眼眸。

她见他发现了,落了下来,偏头端详着他。

“慕容家小才子慕容远?“

“姑娘有礼,正是在下。“

他下意识就要戴上面具,猝不及防被戳了一下脸颊。

"不想笑就别笑,看着寒碜。诺,吃糖葫芦不?"

她漫不经心的道,手里的纸袋朝他递了过来。

圆滚滚的糖葫芦,红色的糖衣裹着山渣子,看起来亮晶晶的。

曾经只能看不能碰的东西就在眼前,他忍不住握了一串,咬一小口。

太甜了,又甜又酸,不是他的口味。

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慕容远面色如常的把它吃完了。

“不喜欢?“

她挑起眉头,他慌张起来,想解释,她却是伸手摸摸他的头,顺带擦去了他唇上遗留的糖屑。

慕容远红了脸,遮住了嘴。

“那我下次可得带点不一样的来,是吧?“

还有…下次吗?

慕容远看她,眸子里微微闪起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星芒。

她没有失约过,总能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带来各式各样不同的民间点心以及江湖轶事。

包装的油纸被他好好清理收起,那是她给他的另一个世界丶一个美好的世界。

即便无法触碰,也还是想留着的念想。

鞭痕层层堆叠丶越来越多,他还是固定逃课,父亲似乎注意到了端倪。

“以後别来了,父亲,会找你的。“

最後一次,他站在离她有点远的距离。

“容远,做我的徒弟怎麽样?“

她忽然道,太过突然的讯息让他惊的望向她。

“父亲不会同意的。“

慕容远握紧拳头。

“我是问你想不想,不是问你父亲。“

她靠近他,弯腰,食指抵上他的额头。

“如果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