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1 / 2)

这一回,宋鄂沉默半响,“我做大夫,如何会轻易哄人?这等事情一般有两个来处。一是生理,一是出自心情。夫人一向性情文静贤淑,并不似是生理之上出来的,想来多半是出自心情。圣人对皇后娘娘一片深情,皇后娘娘终究不是石头打的,多半有所触动,方惹动了情思罢了!”

梅仙闻言直愣愣怔了半响,忽的冷笑,“这等事情都是你胡说八道,如不是夫人亲口承认,我才不信。”

宋鄂嗤声一笑,傲然道,“这又有何难?”

夕阳一束光辉斜斜照耀入驿馆后院,拖曳出一道金黄的色泽。

顾令月独处驿馆小室

一路路途无聊烦闷,顾令月自认识到自己心中情意,便心境辗转若失。她素来心境清冷,二十余岁已为人母,此次方真正意义上感悟到男女感情,因着身处异乡,隔着时空的距离,心境处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境况,没有逼迫的窘然感,反而有着足够的心情和空间,将这段感情在心中反复翻覆和琢磨,不得与人倾诉,反而如同闷火燃烧,烧的颇为热烈。陡然有了将心中汹涌情感化为丹青笔墨的欲望。

从前在大明宫中,姬泽与自己闲处之时,曾经玩笑性的提议,自己喜爱丹青,不若尝试着春宫图,将二人闲来燕处之时的场景以画笔绘画出来,权做为消遣。当时她性子害羞,闻听这般调笑之语,心中羞恼,转身就走,直到姬泽伏低做小哄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回转过来。

如今远在千里之外,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心中喜悦欢畅,情郎却并没有陪在身边,思念无聊,忆及当初姬泽与自己相处的片片场景,倒当真生出了几分心思。

遂命人备好净室丹青笔墨,又吩咐了不许人入内打扰。

待到一切准备停当,净室空旷,一支烛灯在烛台上燃烧,烛光明亮,将桌案照耀的十分明亮。在灯火下执起画笔,望着面前雪白的绢帛,深吸了口气,笔墨落在绢帛之上。

画笔在绢帛之上勾勒,绘的是当日在永兴坊郡主府树屋之中情景。

菩提大树枝叶茂盛盘结,一座树屋坐落在枝叶之间,屋中菩提榻上坐卧着一双男女。男子仰卧在榻上,拥抱着女子坐在他的身上。二人身躯皆赤裸,男子小麦色的健硕肤色与女子雪白肌肤交织在一处对比,显示出强烈的差异感和美感。

一缕清晨的阳光透过菩提树的枝叶照耀在女子面容之上,女子仰起头,脖颈露出优美的天鹅弧线,面上浮现着似乎迷醉欢喜的神情。

待到线条勾勒完毕,画卷上画面已然成形。虽尚未经过后期的补描装裱,但一应具象初就,如在眼前栩栩如生。

顾令月望着图中的自己,骤然有些发愣。

这幅《树屋初霁图中》,因着落笔情绪汹涌,笔触有几分潦草,但却掩不住丝丝缕缕的情意从画卷之中闪现,眼角眉梢舒展,晕染着丝丝缕缕喜悦之情,愈发显得眉目生动,

原来,在自己的印象中,陷入情欲之中的自己,竟是这个模样么?

察觉到这一点,一时之间心思纷乱,不由的停笔,注视着这幅画卷草本,踟蹰沉吟,欲语还休。

世间饮食男女,依偎在一处,滋生情感本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她和姬泽二人一直聚在一处,距离太近,颇有些当局者茫的意味,一直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内心。直到此次远赴敦煌,离开姬泽身边,拉开了距离,在一个心理安全的距离里,方才能重新更好的审视这段感情,

什么样叫爱情呢?

少年时山盟海誓,生离死别,情感浓烈炽热,如同能够焚烧一切,自然是爱情。可如是在一日日相处之中,滋生出来的,心意相通,耳目默契,同样也是爱情。这种爱情,也许不如前者热烈,但却亦是细水流深,如能握着手的时候唇角可以泛起羞涩的欢笑,分离的时候会想念,也是一种地久天长了。

顾令月赶到敦煌前,收到了姬泽的回信。

帝后二人传信是通过一路驿馆传递的,走的是行人司专职路线,一路专人司管,快马传阅。

顾令月坐在窗前,展开信笺阅看,便见其上姬泽一手飞白书字体,剽俊清典,唇角不自禁露出一抹浅笑之意,待到放缓心思再看内容,却见姬泽书写内容颇为放荡露骨,颇有“……荔眸水合,青丝委榻,中夜醒来,大汗不止。”之语,不由登时面颊水红,唾骂道,“没脸没皮。”

碧桐没有听清她斥骂话语,问道,“夫人说什么?”

顾令月合上信笺,羞赧道,“没甚么。”话虽如此,到底被姬泽信中词句所感,当日夜里竟也做了春梦。梦中菩提树枝叶茂盛,如同绿幕遮盖在其上,小小的屋子中充斥着菩提木清香,自己卧在柔软的被衾之中,气息急促,面色晕红,姬泽蜂腰猿臂,埋在自己身上不断的冲刺,汗水一滴滴的从男人健硕的身躯上滴落,滴在自己雪白如山峦的身躯上。

……

深夜之中,顾令月惊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皇帝陛下下次收到的妻子的来信便只写了两个字,“流氓!”字迹潦草飞舞,犹如彰显着阿顾恼羞成怒的态度。姬泽不由哈哈大笑,连续数日心情都极佳。

檐牙高啄,宋鄂诊了脉,神色之间就有几分微妙。

顾令月微微心虚,咳了一声,收回了手腕,问道,“宋供奉自幼学医,医术传承如何?”

宋鄂睇了梅仙一眼,微笑道,“小人幼年命途多舛,天幸遇得师傅,得传承方习得医术,也算是有些造诣。夫人近日内火颇盛,臣给夫人开一些清心的药汤,早晚喝一点,对您的身子有些好处。”

顾令月颔首,“如此就有劳宋供奉了!”

宋鄂收拾药箱,“小人奉命随夫人出行,便是负责夫人身子治疗事宜。此乃小人职责,不敢言劳。”清晨初起,阳光柔和的铺展在天地之间,宋鄂回想旁观姬泽顾令月二人一路情缘,“圣人守的云开见月明,得偿所愿,如如今在此地,定是十分欢喜。”

顾令月听闻宋鄂此语,怔了片刻,悠悠道,“有时候需得退一步,方能看见真心。圣人待我这般好,只我一片拳拳寸心,竟不知该当如何回馈,方能回馈他对我的一二真心?”

宋鄂笑道,“圣人如听了皇后娘娘这番话,定当十分高兴。”

顾令月微微一笑。

她初明心意,却有长长久久分别,实则有一种如同初恋的热爱之意,这个时刻对情郎的思念之意尤甚,竟是连对骨血相连的儿子麟奴的思念之情都压过去了。

宋鄂瞧着顾令月神情模样,忽的开口道,“夫人若想要回馈郎君一番情意,小人倒是有个法子。郎君富有四海,自是什么都缺的,最能讨好的莫过于一事。”

“哦?”顾令月美眸一刹,诧异道,“何事?”

宋鄂道,“房术事。”

顾令月闻言愕然,微恼斥道,“你胡说八道个什么?”

“夫人怕是有些误解,”宋鄂正色道,“房术亦是医道中研究的一种学问,《黄帝内经》中有专篇研习此事,小人乃是货真价实的大夫,随师傅学医,于此事上亦有一定研究。夫人可有兴趣。”

顾令月初始之时听闻宋鄂提及此事,大为羞窘不安,然则此时见宋鄂言谈此事神情坦荡,无忸怩之态,犹如说起吃饭喝水的事情一般,反倒影响自己觉得没有那么尴尬了。怔忡思维片刻,道,“下去吧。”

待到宋鄂退下,顾令月独自一人坐在屋中窗下,瞧着院外天光,回过神来,想起了旧事。

从前,自己身罹足疾,中气不足,姬泽顾念自己身体,一直以来在床事上都颇为克制。此前自己不知究底,倒尚未体会其中体贴之意,及至后来足疾痊愈,身体渐渐好转,承受的起一些风浪,感受到床事之中姬泽超出以往颇多的热情,方明白当初姬泽曾经为自己克制了什么。

论起来,姬泽乃是大周皇帝,君临天下,太极宫中养着一批妃嫔,若有心的话,长安权贵美人可以尽情挑择,却独独守着自己一个,明明身体欲望不能得到足够纾解,却也没有生什么外心,临幸旁的女子。今时今日,想到其中这份沉甸甸的心意,竟是芳心微微颤抖,面色娇媚如浅浅桃花。

西域一路旅途辛苦,一行人自然不如宫中讲究,贴身女官日常伺候在顾令月身边,待到夜晚伺候顾令月入眠,除了留一轮值之人守夜外,其余人都返回自己屋子。

梅仙披着一身月色回到屋中,见着屋门廊前角落里立着一人,定睛一瞧,却是宋鄂。“你在这儿做什么?”

“阿梅,”宋鄂道,“闲来无聊,来寻你说说话。”月色中,屋子里的烛光亮起来,照亮一片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