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身在殿中,却总是不自禁神飞天外,难耐对佳人的思念之情,心浮气躁,只觉往常国事都不能心平气和办理。像是个刚刚思春的毛头小子一般,时不时思念少女的口齿芳香,一颦一笑,恨不能飞奔往阿顾身边,耳鬓厮磨。
自思回神,不禁自嘲不已。自己可当真是出息了,如今年岁已然不轻,却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接晓大理寺正白城求见,方回过神来。
听闻白城禀报那顾婉娘当众状告之事,“……来人当众状告,此事已经长安传开。微臣不敢擅专,请问圣人处置。此事干系昭郡主,事涉贵人,国微臣不知该当如何判案,还请圣人指挥。””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嗜血戾气,冷笑道,
“朕倒是盼着天下安宁,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只可惜总有这起子小人躲在暗处,掀起风浪,不给朕现适的机会。”
取了长命金锁,在天光下自己观看片刻。
复又接过诉状。
诉状笔迹凝正端秀,显见的请人操刀,称当初顾二郎救下小郡主后,为躲避追杀,将一名渔民女童与郡主互换身份,将真正的郡主寄放在太湖一对渔民夫妇处,自己则抱着那位渔民女婴逃亡,后来终于甩脱敌人,却在自家家门前重伤而亡。替身女婴便被顾家人当做顾二郎遗孤收养,而真正的郡主则流落太湖之上,做了一名普通的渔女。
直到近日,偶然知晓自己身世,方赶路入长安,前往大理寺状告如今郡主府那位昭国郡主,要求宗室承认自己身份,让自己尽孝母亲丹阳公主灵前。
……
眸中闪过讥讽之色。
当年寻回阿顾的事情乃是行人司一手查访,自己知之甚深。冷笑道,“这可真是有趣!”“既是当众闹事,朕就成全了他。”姬泽拂袖森然吩咐,“白卿好好的审。朕倒要看看,这魑魅魍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城一时琢磨不透皇帝意思,不敢再问,恭敬再拜,“是。”恭恭敬敬退下。
姬泽扬眉道,“宣渤海郡公姬焰”
渤海郡公姬焰接到圣人宣召,迅速入宫。
“当日昭国郡主身世乃行人司一手查访,”皇帝的声音淡而冷清,“如今这顾兰娘持物证告至大理寺,也算是对行人司的挑衅。此人虽则诬告,但对当初昭国郡主认亲详情知之颇深,大凡事情幕后必有获利之人,朕不信这顾氏女是自己起心,既能昭告,幕后必定有安排之人。朕容不得这等魑魅在长安作乱。”
“姬焰,朕给你三日时间,给朕将这个顾婉娘的底细原原本本的查出来。”
姬焰胸中升起一股意气,拱手慨然道,“是。”
一轮金乌高高悬挂在天际,射下万丈光芒。无论长安城中如何风云变幻,日升月落,依旧是恒久节奏。
顾令月这些时日,醉心于丹青之中,废寝忘食做画,一时之间窗外春秋。望着斋中张挂的十张图:《苍山负雪》、《溪山花鸟》、《逆旅夜行》、《寒江独钓》……,面上闪现一种竭尽全力之后心满意足的焕发之感,
“姑姑。”吩咐朱姑姑道,“这十幅画,倾尽我心血,乃是我如今画的最好的十幅画了!让夏掌柜将行知书肆三楼开张出来,挂个匾额,写上《十图阁》,将这十幅画挂在阁中。开放给长安诸多文人墨士品评。”
朱姑姑瞧着顾令月,心疼忧虑。勉强笑着道,“郡主这画画的好,想来识货捧场的人定然很多。”又道,“这世上小人作乱总归太多,郡主该当少放在心头,保重自己。”
顾令月闻言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正要追问。忽听得外间禀报,“郡主,圣人到府中来了?”
顾令月微奇,“圣人,”今儿不年不节的,姬泽怎么会到自家郡主府中来。
“请圣人到通古斋来。”
姬泽在通古斋中等候,顾令月匆匆赶来,行到斋前,瞧着姬泽侧影,忽的当日听春水榭之中情景如同回放一般闪过眼前,不自觉面色一红。
伸手拍了拍自己微微发热的脸庞,推着轮舆进了书斋。
斋中姬泽望窗,听闻门口动静,抬眸望过来,一双凤眸漆黑如同蕴含整个宇宙,“阿顾。”快步上前,瞧着阿顾因自己靠近愈发泛红的变色,面上露出疑色,“可是着凉了?”姬泽伸手去探顾令月的额头。
顾令月只觉浑身一僵,连忙持着轮舆后退一步。“我没事情。”顾令月急急应付,带着一种生硬的拒绝,“九郎不必为我担心。”复又问道,“您今天过来,可是有事情。”
姬泽闻言眸色一黯,尽量压制住自己胸中凶猛的野兽,含笑道,“久未见阿顾,心中想念,故特来观看。”不为己甚,“听闻阿顾近日都在作画,阿顾有心精研丹青,朕日后为你寻一个好师傅。”
顾令月含笑道,“多谢圣人垂爱。我自北地归来,自感心境有些进益,想要多练练笔,稳固住自己的境地。”
姬泽微微一笑,“丹青虽好,莫要沉迷,若是因此坏了身子。朕会心疼。”顿了顿,“无论外头风雨如何,你在朕心中,永远是朕的妹妹,和看重之人。外头之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你别放在心上。”
顾令月闻言微微蹙起眉头,“九郎这话,我越发不懂了。”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姬泽望着少女,他无比珍爱阿顾,希望她永远待在象牙塔中不受外面风浪伤害。如果可以,他当真不希望自己是那个将风浪直接带到他面前的人,可是若有些事情注定无法避免,他希望他可以主导,至少,可以避免阿顾受更进一步的伤害。
目光投向窗外的古树,问道,“当初你流落在外身上所携那枚紫金锁,可知去了哪里?”
顾令月闻言心中生出一缕疑惑,事情久远,怎么会又翻了出来?“当年我境地窘迫,被身边恶仆强索当了出去,后来梁七变去当铺追寻,已经是不知所踪。”
“那就是了!”姬泽叹息,声音中含一丝苦笑,“这块紫金锁已经重新出现了?”
“什么?”顾令月琉璃眸微微诧然,
“这是好事呀。”她道,面上含笑,“那块锁乃是皇舅舅所赐,凝聚着舅舅对我的疼爱之情,我未尝见皇舅舅慈面,若能寻回长命锁,日常见着,也是怀想之念。”
见着姬泽面上神情,神色微微迟疑,“怎么?”
姬泽道,“这块长命锁由一名渔家女手持,作为证物状告至大理寺状告昭国郡主身世谜团。”
“啪嗒”一声,顾令月面上雪色尽失,手中的杯盏跌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她怎么说?”声音带了一丝尖锐之色。
姬泽瞧着少女这方情状,心中怜惜,“阿顾,”伸手挽住顾令月,“你别激动。这人不过跳梁小丑作乱而已。”
顾令月初知此事,兴中涌起的并非慌张之情,而是出奇的愤怒。
母亲丹阳公主对她的母爱诚挚无比,她藏在心中珍爱怀念,无人可犯。她不允许任何人在这段自己珍视的感情上作乱。如今竟有恶人选取自己最在意的地方攻击,几乎算是侵犯自己逆鳞,反应激烈,尖叫道,
“她胡说。”
姬泽微微惊骇少女激烈反应,抱着少女,“朕知道她们胡说诬陷而已,你若放在心上动了肝火,岂非如她的意,”
顾令月气的浑身发抖,抬头望着姬泽,“什么人这样诬陷我?”
“状告的是太湖一名渔女,”姬泽道,
“朕已经命大理寺详加审查,这等事情,幕后想来有人操纵,只是暂时还未查证出来。”凤眸闪过一丝凌厉之色,“朕命大理寺主管此事,定会揪出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