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姬泽的目光有几分莫测。顾令月略觉几分不适,
这样的目光不太像是一个照顾妹妹的兄长,而像一头盯着猎物露出渴望目光的的恶狼,她只觉自己全身沐浴在其目光之下,发稍微微战栗,
一时之间,水榭之中气氛微微紧绷。
水榭外忽然传来一阵急踏脚步声,“——李玄,你给我站住。”玉真公主高昂惊怒的声音打破了听春水榭的紧绷态势。
榭中二人为外间动静所惊,转头望向来处。
脚步踏踏,李玄大踏步行走,行到听春水榭廊外,听闻公主追逐脚步,立定身影,二人在门外激烈争执,长长的影子投在水榭门扇之上,拖如一双剪影。
“事情已经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咱们好聚好散,岂不是好?”
玉真公主气的浑身发抖,“好聚好散,你说清楚,你要跟谁好聚好散?”
水榭天光云影,轻风徐来,姬泽垂下眼眸,心中思索玉真公主二人出现在水榭外其中的奥妙,眸光幽微,不辨喜怒。
李玄这些时日与公主一处,也是付出真心实意,此时决定放手分离,心中情绪痛楚,意兴阑珊,“公主若不将平民百姓放在眼中,又何须这般追逐李玄?咱们二人开始情缘之时高高兴兴的,如今分离也平心静气,岂不是好?”
玉真公主痛斥冷笑,“你若厌倦了,直说便是,何须找这点借口。”思及今日在长安街头,明明情意甚浓,倏尔之间,浓情蜜意消散,却因丁点小事翻脸,直接到了分手的地步。此事起事不过是因着一篮枇杷果子,不由迁怒起赠送枇杷的卖唱父女来,
“你这般骤然发难,莫非是你看中了那个卖唱女子?”
李玄闻言呵呵冷笑,道,“在公主眼中,我便是这般的人?”一时间身心俱灰,叹道,“罢。若我在公主眼中不过是这般噬色恶狼,便更不必再勉强一处。咱们就此分离,山长水远,后会无期。”
玉真公主瞪大了眼睛,“李玄,你要做什么?”
李玄心灰意冷而笑,“公主府贵地,住不得我这般升斗小民。李玄自来四海为家,长安既不得志,又何必困在此处,不若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顾令月凝在水榭之中,听着榭外玉真公主和李玄激烈争吵,微微蹙起眉头:小姨显然是以为听春水榭中无人,方才在此地与李玄一诉衷肠。自己与姬泽乃是晚辈,在榭中听闻长辈私事,总归不适。思及此,扬眉欲张口唤出声。忽见姬泽伸手朝着自己微微一遥,不由愕然,抬头望着姬泽。
姬泽望着她,凤眸熠熠生光示意。
二人与公主相隔极近,无法出声,于是荔枝眸目光问询。
姬泽目光转为安抚。二人目光交流,顾令月一时不大明白姬泽意思,只是她一向以来对姬泽颇为信服,见他阻止,虽茫然不解,依旧惯性顺从,安静未曾出声。静静等候着外间动静。
玉真公主对于榭中自己一双侄儿外甥女的一番子眉眼官司一无所知,望着李玄前往长廊中洒脱背影,心中忽的生出恐慌之意。心中知道,若是自己这次站在原处,不上前挽留,怕是当真就要失去这个男人了!
这样的恐慌抽动着她的心灵,她飞奔而上,扑到李玄背后,一把从身后抱住了李玄的腰。
李玄愣怔片刻,握住公主的手拧动,“放开我。”
“我不放!”公主咬牙,拼命道,“李玄,你有没有良心?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本公主对你有多好。你就因为这么点儿事,这么点儿事?”
女子温热的泪滴滴到李玄脖颈之中,李玄如遭雷击。
“李玄,你有没有良心,”玉真公主的怒斥声传来,“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便是瞎子都瞧的清楚。你就这般辜负于我?”
“公主,”李玄眉眼之中俱是倦色,“我是天地间一闲云野鹤,爱好无拘束的生涯。你却是生长于富贵乡中的一支华美牡丹,本是不同的人生,偶然交汇期间,觉得彼此美好,共度一段美好时光。也算是一段良缘。可你我二人毕竟不是同样人生,是无法长久相处下去的。倒不如好聚好散,岂不是洒脱。”
“我没法子洒脱。”玉真公主道,“我这般欢喜你。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做一点点改变?”
“不能。”李玄道,“飞鸟与鱼,偶尔交汇,终究不能长久在一起。你我之间也当是这个道理。”
玉真公主咬牙,“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爱我。”抱着李玄,忽的往内一撞,撞开了听春水榭的门扇。
水榭门扇洞开前刹那,姬泽眼疾手快,伸手迅速,在榭门从外撞开的瞬间一把抱起少女,顺脚将轮舆踢到角落之中。自己则抱着佳人躲藏入石冻笋屏风之后。
李玄猝不及防,一时之间躲避不及,竟两个人一同跌倒入水榭的地衣之中。
水榭之中地衣柔软,李玄与玉真公主跌倒在其上,竟无疼痛之感。
一时之间,一座石冻笋白绢屏风将水榭内外分成了两个大小世界,外间光亮,内里光线暗淡。
石冻笋屏风背后狭小的暗处空间中。姬泽拥着顾令月静静躲藏矗立。柔软的身躯拥在怀中,少女猝不及防,惊遭这般天地旋转变化,一双荔枝眸因着极度讶异而睁的很大。
“放手!”李玄怒喝声传来。
玉真公主道,“我不放。”
二人对峙,一时之间,二人都闭了嘴,情绪激动。呼吸喘动。
石冻笋屏风后,顾令月后背依靠在墙壁之上,微微喘息,惊惧不定。姬泽轻轻将少女拥在怀中,令少女保持直立。凤眸微微垂下,若有所思。
自己虽此前遣退了水榭中下人,可是水榭外却有禁卫副统领铁勇率着禁卫军远远守卫皇帝安危的。玉真公主与李玄一路争执走近听春水榭,铁勇等人绝无可能没有看见。可若看见,就应当出声将公主一行拦阻下来,事实上公主二人却如入无人之境,甚至将听春水榭当做没有人的地方,爆发激烈的情感冲突。
究竟是哪个做了手脚,将公主二人放了进来?
顾令月张口轻声询问,“你做什么呀?”
屏风后天光黯淡,地方狭小,姬泽垂眸,望着怀中的顾令月。
他自己也有些讶异,在电光火石之间,选择的不是面对撞入的公主与李玄二人,而是挟着顾令月躲入暗处。
心思电转,若有所悟,低低的笑出声,
今日骤然听闻顾令月心灰无情念,惊怒交集。
阿顾因着受了情商,封闭自我情魄,不愿意伸出感知,接受外界未知的男女情感。可他对这名少女倾心仰慕,盼望有朝一日两情相悦,生生世世携手至死,如何能够允许这般状况?
恰逢遭遇今日情境。
许是在思绪明白之前,潜意识就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