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路上的雪越积越厚,村里人一直注意着村口,期盼着谭归再次让人挖通路,就算是不去镇上换粮食,只从谭归那里换,也能过个好年。
但是村口一直没动静,雪倒是越来越厚了。
村里人不失望是假话,如果谭归一直不来,年后就算是风调雨顺,也肯定有段日子要青黄不接。
村里没有人窜门,也没有人出门,家家关门闭户,只小心伺候着暖房中的青菜,实在不行,只能喝青菜糊糊饱肚子了。
事实上已经有好多人开始喝了,现在天气冷,不用干活,一天只吃一顿饭也不会如何,就算是感觉饿,睡一觉就好了。
等年后春耕,干活的时候不吃饱可不行,粮食得留到那个时候吃。
渐渐地到了腊月尾,雪断断续续的下,路上的雪越积越厚,眼看着就要过年,村里却一点都看不到年味儿。家家户户都冷清得很。
腊月二十八,张采萱起床后,就听到村子那边似乎说话声音颇大,似乎很热闹,他们这边都隐隐能够听到。
看来是要过年了,再如何冷清也会热闹一些。
到了午后时,发现有一群人在挖到村西的路,这是……谭归找人了?
除了谭归,谁也不会找这么多人来挖路啊。
确实是谭归,当天午后挖通了路,天色渐晚时,谭归的马车居然到了。
不知怎的,张采萱觉得有点不对劲,谭归挖通路,如果需要换青菜,派人来就行了。他根本没必要亲自来,还是这样的天气里。而且他拿走种菜法子时,说了只管去年的青菜销路,可没说今年。村长今年问他时,他只说考虑,聪明人都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
谁也没想到,谭归还会来挖路。
看到谭归从马车上下来,她眼神在马车旁站着的一个布衣的人身上扫过。
谭归出门带着随从,这事很正常,但是带着这么一个人就有点怪异了。那人大概三十多岁年纪,一身布衣虽然还算整洁,上面却还有补丁,那汉子满脸黝黑,身形微弯,再普通不过的农家汉子。
再观边上谭归的随从,那可是八成新的细布衣衫。而且身形微弯却不谄媚,一举一动都规矩大方,一看就知那是随从。
这人一看就不是谭归的随从,但他偏偏带着他过来……
谭归身上披了厚厚的披风,手中居然还拿了一把折扇,摇啊摇的,笑道:“秦兄,我又来了。”
秦肃凛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人。
实在是那人不光是穿着不像是随从,也没有边上谭归随从的眼观鼻鼻观心,他自从方才从马车前面跳下来,眼神就一直搜寻,尤其是秦肃凛身后的院子。
秦肃凛微微点头,“谭公子辛苦。”
谭归微微一笑,“可不就是辛苦,你是不知道镇上那边积了多厚的雪。”
说话间,几人进了门。
谭归的随从就站在马车旁,但那汉子却跟着进门了,秦肃凛回身扫了一眼,有些疑惑,谭归收了扇子,一叹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来,大半是因为他。”
秦肃凛不多问了,带着他们俩进门,张采萱去厨房端茶,进门时就听到谭归问道:“你们家是不是收留了一双孩子?”
张采萱脚步微顿,想起吴山说他们兄妹的还有爹的事情来,眼神落到一旁不肯坐下的汉子身上,仔细看了下他眉眼,发现眉眼和吴山还真有点相似,心里顿时就有底了。
他们根本没必要在谭归面前隐瞒,几次相处下来,这个人还是很厚道的。秦肃凛立时就点了头。
见他点头,那汉子激动起来,方才他往院子里看,此时眼神却又落到了外面,似乎在寻找什么。
张采萱端着托盘进门给他们倒茶。
谭归直接道,“我正是为了那双孩子来的,你们能不能让他们过来我见见?”
秦肃凛大概也猜测出了事情的大概,道:“当初他们从镇上拖着他娘的尸身过来,村里人觉得晦气,要赶他们走,我看不过去,拿银子买了棺材,又请了人葬了他娘,我没想过带他们兄妹回来,是他们执意跟着我回来的。”
秦肃凛的性子,回头严厉的扫了他们几次之后,也做不出呵斥两个孩子的事情来。
那汉子已经急了,忙道:“他们现在在何处?我能不能见见他们?”
秦肃凛点头,“当然可以见。”
张采萱给他们倒了茶,道:“我去找。”
她转身出门,一眼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兄妹俩,此时他们都眼眶通红。
看到他们如此 ,张采萱心里其实松了口气的,有家人了,这两个孩子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了?
朝着他们招手,“吴山,过来。”
吴山拉着妹妹进门,他小小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眶红红的看着汉子不说话,抿着唇有些倔强。
而吴雪已经哭了起来,“爹……”
吴雪一哭,汉子手足无措,“雪儿,你别哭啊,爹在这里,不要怕……”
他向两个孩子靠近,却被吴山一把推开,“不用你,我们没有爹。”
汉子,也就是吴壮眼眶更红,低下头抹了一把脸,“爹来迟了。我不知道你们会到都城来,要是知道,我……”
吴山打断他,“你一走就没消息,不是死了是什么?”
他们俩吵起来,期间夹杂着吴雪呜呜的哭声,屋子门口好不热闹。
这么大的声音,吵醒了一旁小床上的骄阳。骄阳刚睡下不久就被吵醒,“哇”一声就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