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我和弟弟十五岁。
弟弟再一次证明,大夫的诊断是错误的,他比所有人说的十年,又多活到第五个年头。
可是我看着弟弟日渐虚弱的身子,竟然没有了当初要逆天改命的决心,可是我不愿放弃,带着他进了城,到了云逸的第二大都,绣都。
医生的诊断却仍旧是那样,说是因为我的细心照料和弟弟性格坚韧,所以才活了十五年。
弟弟依然云淡风轻,对医生的结果不甚在意,而我心里却不是滋味,弟弟这样,还能陪我多久呢?
我用身上仅剩的一些钱,带他去吃了一顿好的,然后扶着他在街上慢慢走,看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弟弟走累了,我扶他在街边茶水摊上坐下,全然不知他出尘的气质,已经引起了贼人的注意。
我们喝了一碗茶,刚要离开,就有一个人按住弟弟的肩膀说“等等。”
我回头看到一个长相猥琐的大汉,一脸横肉,令人作呕,弟弟皱皱眉,不着痕迹的从他手下挪出来。
那个大汉上下打量了弟弟一会,然后说:“这个小子虽说病怏怏的,但一副皮囊生的倒是好,跟大爷我走吧,回家让老爷好好宠爱你,到时候兴许这病就能好了。”说完不由分说就伸手来抓弟弟。
我怎会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竟然要把弟弟带走当娈童,我大喝一声就朝他攻去。
我虽有武功在身,却不甚精通,而且身材与他相较太过渺小,十几个回合下来,我已筋疲力尽。
他见我面露疲态,一掌飞来想要取我性命,弟弟却扑上来护住我,大汉虽然改变了掌风方向,却也有五成力道落在弟弟背心。
我伸手一摸他的脉搏,气息虚浮紊乱,已经伤了心脉,本想带他先走,可是大汉不依不饶,说我坏了他的好事,一心想取我命。
我被他一次次打伤,正当我为弟弟的伤势焦急不已,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我们。
“给我住手。”
番外九 梓鸢之她的事情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比我年龄略小的女孩子从人群中挤出来,怒斥大汉的恶行。
那大汉一见貌美的小姑娘,目露绿光,就向她伸过手来,我本已经跃起准备去挡住他,却已经有一把匕首飞来,齐齐将他的手指切下。
那个俊朗的男人简单几下,就把现场收拾干净,然后小女孩焦急的嚷着,让男人带弟弟去医馆。
我照顾了弟弟十五年,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我知道他心脉已碎,根本没有恢复的可能。
弟弟最后说,他喜欢我笑,让我不要哭,他要我幸福,让我嫁一个好夫君,他说他累了,再不能陪我了。
我就那样抱着他,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哄着他睡了他这一辈子最长的一觉。
我抬起头,看着女孩子精致的脸庞,她脸上毫不掩饰对我的关心和担忧,突然想起先生离开前说的话,我认定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就是先生口中的好人,是我心甘情愿跟随的人。
可是她对于此事很是为难,说她不能带我走,我坚持着,我知道,有恒心,没有不成的事。
最后我还是如愿的跟她一起走了,她对我那么好,完全不当我是丫鬟。
弟弟,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姐姐找到一个好的主子,以后,会好好跟随她,以报她最后保了你的清白。
而且,没有你的日子,我不愿一个人独自生活,她是个温暖的女子,我想,她会给我一席心安之地。
见惯了太多的人间冷暖,我已经不是一个懵懂的孩子了,能让我认准的人,定不会让我失望。
后来我知道,他们一行人身份都无比尊贵,将军,皇子,哪一个都是至高无上的人。
可是我骨子里天生不谄媚,不攀附,什么身份都不入我眼,她帮了我,我便只忠于她一人,无论她是别人的丫鬟,还是后来变成身份高贵的郡主。
接触的时间久了,我才发现,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孩子。
她坚强,机灵,勇敢,有时候心思缜密,有时候又跳脱的像个稚童。
她不像普通闺阁儿女一般,整日的悲春伤秋,却有满腹经纶,也不会做精致的绣线女红,却能画出许多好看新奇的图样。
虽说是丫鬟的身份,但看她举手投足之间,哪里有卑微的样子,怎么看都具有天生浑然的高贵之气。
我每天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只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再不空洞,再不寂寞,弟弟离开带给我的伤痛,正在被她一点点抚平。
在一起许久,我发现我越来越离不开她,每天早上早早起来,只有在她房中看到还在熟睡的她,我才能安心的去做我的事。
有很多次我在她房中,发现床铺早已没了温度,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揪着,忙慌乱的出去寻找。
多数时候会看到她自己喊着奇怪的口号,在院中做运动,熹微的阳光将她映的如同一朝暖阳,我每次站在她身边,都会觉得她身上的温热能够驱散所有阴霾。
我都会微微扯一下嘴角,那是人们所说的会心一笑吧。
少数时候我会看到她从寂青觉房中出来,脸上是微微的酡红和幸福的满足感。
她看到我都会开心的跟我打招呼,问问我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我每次都是低着头,一一回答。
虽然我知道每天都这样询问,时间久了就变成一种寒暄,但我仍旧回答的一丝不苟,因为我想让她知道,我很好,真的很好,在她身边,真的很好。
她总说我有时候太严肃,笑容太少,总拘谨着遵守什么礼节,总是低头跟她说话。
我也不想,可是我要用怎样的眼神面对她?
满心的崇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