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克臧在默许李爀上位之前跟崔英之有过密约,即李爀之位日后传于李妃之子,崔英之当时是被迫答应了,但崔英之最终硬顶了郑克臧干涉朝鲜内政的要求,保证了李爀及李爀以后时代,朝鲜政治的独立性。这项保全朝鲜的功绩曾经一直被崔英之挂在嘴上,在南朝鲜政坛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度造就了崔英之忠臣能吏的外在光环,但如今在权左光的口中却是崔英之一党倒台的根源。
金侗宾的目光有些茫然,他不明白权左光的意思:“当年的约定?权大人是在说?”
“汉阳有传言,大王有意立王三子为王世子。”权左光指了指朝京方向。“这可是违反了当年约定的,对此,夏王应该是十分恼怒的,只是碍于李妃的面子没有发作出来罢了。”
“但此事,崔氏并无参与。”金侗宾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如何能牵扯得上,一旦攀咬不成,夏王洞悉真相,你我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关键不是郑克臧知道真相,而是一旦没有一棍子打死崔氏兄弟,倒霉的必然是自己。
“金大人所言极是。”对于同党的优柔寡断,权左光显然是不屑的,但是对方是世家子弟,又是上官,所以不好给予难堪,因此他解释道。“此事却是大王圣心独断,但是崔氏却明知此举有违两国协议,却不加阻止,这分明是默认了王上的所为。”权左光用一副胜券在手的口吻说道。“我们据此就可以向夏王密告,此事乃是崔氏在背后推波助澜。”权左光冷笑一声。“夏王付出那么大代价,就是为了牢牢控制朝鲜,让朝鲜帮他对抗北虏,岂愿意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雷霆之怒之下,王上或许没事,但崔氏一定完蛋。”
“这不是前门驱狼,后门迎虎嘛。”金侗宾倒吸一口冷气。“万一夏王据此干涉朝鲜内政。”金侗宾摇了摇头。“你我岂不是朝鲜的罪人。”
“夏王怒是因为朝鲜违约,而一旦夏王违约,我等也可站出来力谏。”权左光挺了挺胸膛。“崔英之能做的,我等也能做到,一旦做到了,做成了,崔英之今日之地位也就是你我日后的地位。”权左光诱惑道。“怎么样,金大人,可否敢赌一把。”
“崔英之现在的地位?”金侗宾眼睛眯了起来,当然他并非被权左光所诱惑,而是在考虑成功的几率有几分,最终胜利的果实会不会被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取得了。“这个我倒是不在乎,只求这个朝觐使能平稳的做上十年、二十年就成了。”
权左光轻笑起来,金侗宾小富即安,这正合了他的心思,既然如此,胜利的果实就他自己一个人品尝好了:“金大人,那么咱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如何才能面谒夏王了。”
“是啊。”金侗宾皱了皱眉头。“夏王身边禁卫森严,我等外臣又轻易见不得王驾,如何才能面谒呢?”
权左光对这个无能的上司很是不屑,但脸上却情不自禁浮出了微笑:“金大人,下官倒有一个主意……”
第440章 绍兴与《明史》
“己卯(1699年)二月十二,上至会稽,拜大禹陵。”
——《国朝实录·太祖本纪》
史载,尧舜时代,天下洪水泛滥,百姓深受其害,禹受命治水,“八年于外,三过家门而不入”,苦心劳身,历尽艰辛,终于治平洪水,承袭五帝之位;继而大会诸候于会稽,计功封赏,死后葬于会稽山。禹子启即位后,每年春秋派人祭禹,并在南山上建了宗庙,禹的五世孙少康即位,派庶子无余到会稽守禹冢,并建祠定居,乃为大禹陵之始。
对此传说,郑克臧是将信将疑的,毕竟光一个涂山氏就有巴蜀说和越东说等诸多南辕北辙的不同论证,更不要说大禹劳师动众离开夏部落的核心统治区南巡百越这一事件的真实性了。既然禹王会诸侯于会稽都可能存疑,那么禹王归葬会稽更可能是一种附会了,至于大禹陵周边那么多姒姓人家更多可能是夏商革命时从北方逃来的夏部落的遗民后人。
尽管大禹陵的真实性存在商榷之处,但由于历史上存在秦始皇“上会稽、祭大禹”的事件,因此真亦假来假亦真,作为即将建立“夏”王朝的郑克臧又如何能够不亲往祭拜呢。
郑克臧的车队在前导的指引下辚辚而行,道左眺望的人群中两个青衣士子却轻佻的言论道:“夏王素来远贤士近小人,如今果然出丑了。”
说话之人像是解惑般的补充道:“夏藩上下难道不知道郑氏乃商汤子姓后裔,不承袭祖宗也就罢了,还偏偏以禹王嗣者自居,如此不伦不类,贻笑大方。”
“夏藩求才不论经纶,只叙实务,不过是求些刀笔吏而已,自然不明典故。”另一个士子也嘲弄的笑道。“秉政不持圣人大道不重视我等士人,纵容此时国势如热油鼎沸一般,却必然转瞬而逝,你我或可以拭目以待。”
“确系如此,只是南天为刀笔吏所涂炭,圣教之不行,却是令人扼腕呢。”冠冕堂皇的话语之后却是某种怀才不遇的嫉妒。“想来你我苦读十余载,四入龙门应试却比不过一两幕友,端的是可恨可叹可悲可怜。”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后者貌似豁达的诵咏着李太白的诗句,但藏在衣袖里的手中却捏紧了扇骨。“立功不成,俞兄,你我还可以立言,更何况这大夏早亡之势已经铸就,你我何必再趟这趟浑水,去休、去休。”
“如此甚好,”被称为俞兄的士子点了点头。“贤弟,那就就此告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