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花了上百万两的银子,历时五年,好不容易重建了三省水师居然在一天里就土崩瓦解了,这种单以海战结果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胜利唯有一百年前英国人击败无敌舰队的那一次可以比拟的,其结果必然在东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来。
“很好,”郑克臧站了起来。“既然分出结果了,那就跪安吧。”郑克臧镇定自若的走出参军院,临走出门时,他关照道。“胜了毕竟是一桩大喜事,可露布全台,予百姓悉知,这样吧,再放灯三日,与民同乐……”
坐在步辇上,郑克臧接上了自己刚刚昏睡前的思路,海战赢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趁着清廷海防动摇叩击三省?还是按兵不动静待准格尔入寇后再给予雷霆一击?思来想去,郑克臧情不自禁苦叹一声,如今东宁自保有余却进取不能,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手指间溜走?亦或是积蓄力量等待噶尔丹几年后的卷土重来……
福州得到战报要比郑克臧晚了很多,一方面是郑军通报船的速度远快于清军的戎克船,另一方面为了躲避郑军可能的追击,最先覆败的闽省水师残部要不断变幻航线,因此当报丧的马蹄声撕碎夜色的宁静时,大多数福州百姓已经沉沉睡去了。
“王爷!”由于在通过福州城门的时候又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文书送到杰书的手上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从好梦中惊醒的杰书才看完文书上的内容,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唬得一众侍卫手忙脚乱的。“传御医……”
“本王还死不了!”杰书推开搀扶的包衣站定脚跟。“去,把督抚将军都叫来……”
等到福建总督王骘、福建巡抚金弘以及福州将军兼福建陆师提督胡启元匆匆赶到奉命大将军行辕的时候,广东水师失利的战报也已经送到了。
看着这两份措施几乎雷同的文书,督抚将军一个个面如死灰,金弘双唇哆嗦着:“怎么可能,怎么就败了,不是说海逆的水师已经大部不复存在了吗?这,这……”
倒是王骘还镇定一些:“三路大军两路失败,但只要浙江水师能抵达东宁,此战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王爷和两位大人不要过于惊虑了……”
“制台说得是。”汉军正蓝旗的胡启元忙不迭的附和着。“且等一等再向朝廷回报吧。”
见到两位地方大员持相同意见,同样心存侥幸的杰书顺水推舟的同意了,四位福建地位最高的官员一同枯坐着,度日如年的等着救命的稻草。
期间胡启元琢磨着据说是第一批生还者口述的战报倒是有所议论:“夹板船有这么厉害吗?不是说当年料罗湾一战,红夷的夹板船被打得大败吗?还有伪逆赐姓收复东宁时不也以福船、广船击败了红夷夹板船吗?怎么换到了官军就调了个呢?”
对于这样的问题,在场的人都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好半天才由王骘吹毛求疵的质疑道:“上百条海逆夹板船?这个数字可靠吗?是不是那些败兵故意夸大了,海逆有这么大的力量,为什么不用在琼海上?”
这个答案或许有人能作出回答,但要明说这是郑克臧设下的圈套,让在场的还在北京的统统落入了陷阱,这样的回答可是等于直接把巴掌扇到了康熙的脸上,却是这些地位足以了解到康熙喜好的封疆大吏们所不敢回应的,于是待客厅内重新出现了令人煎熬的宁静。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经彻底大亮了。但浙江水师的消息还没有传来,杰书等人心不在焉的吃了早饭继续等待着。可是这边等得两眼望穿,而那边督抚将军统统不见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福建的官场顿时乱了套。各种各样的传闻四处传播着,有人说是征台大军败了,有人说是征台大军胜了,还有人认识是北京出了什么问题。
但这些不靠谱的推测和传闻随着临近正午时分的一骑信使的到来而清晰了。
没错,败了,彻底败了,空前的惨败。三路攻台大军,八百余只大小船只及八万大军泰半折损于台海之中,其余侥幸生还的那部分中,大多数还沦为了郑军的俘获,只有不到八分之一的人、船惊恐万状的逃回了大陆近海。
“只有傅魁逃了回来,万正色和梁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得到最终审判结果的杰书再也撑不下去了。“数万大军一日覆灭,本王如何向皇上交代。”
言罢杰书软绵绵的向后一仰,随即被哭爹喊娘的侍卫包衣们抢回了后堂施救。
“制台,而今之计首先要稳定人心。”但杰书可以病遁,地位和在康熙眼中的信任度远在其下的胡启元、王骘、金弘却没有办法逃脱,焦头烂额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不容易,只能管到抚标的金弘憋出了几句话。“此外,海逆大胜之后会不会反攻福建谁也无法预料,整肃海防乃为当务之急啊。”
“抚院所言极是。”王骘急急忙忙冲着胡启元拱拱手。“将军大人,说到军务,本官和抚院都是外行,还请大人切勿推脱,以东南大局为重啊!”
王骘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名信使冲了进来:“报,海逆炮击南澳、铜山、金厦……”
事态紧急,胡启元也顾不得谦虚几句,当即命令道:“以康王爷名义派人摘去傅魁顶戴花翎,着他戴罪立功,尽可能的南澳、铜山两岛绿旗兵马带往潮漳固守。”
“至于厦门、金门。”胡启元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本官亲赴泉州施救,不过兴化及省城之线的防务就烦劳制军和抚院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