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之中,奴儿哈赤坐在自己营帐,费英东、何合里等心腹团团环绕,人人哂笑不已。
“见秦督师、戚虎帅这般了得,俺只道天朝人物都赛如神仙,却原来也有杨镐这般角色,居然还出任经略!”额亦都哈哈大笑,全然没把杨镐当回事儿。
安费杨古也道:“我也听得明朝兵将自己说,他们朝中如秦督师这般的其实没几个,倒是杨经略遍地都有,哈哈哈。”
奴儿哈赤神情傲然:如果明朝大臣尽是秦督师,则从今往后称臣纳贡不敢有半分异心;但要是杨镐这等脓包充斥朝堂,饶是明朝有百万大军,取他中原花花江山又有何难哉!
当夜,贪狼星妖芒大盛,星光直逼紫微垣……星月清辉之下,白霜华白衣胜雪,与秦林肩并肩依偎着,深邃的眸子凝视夜空,面带忧惧之色:天象所变,非为一人,乃气运所变迁也!
秦林也睁着眼睛看天空,却看不出什么门道。
他在回京的路上收到了京师方面的消息,万历皇帝朱翊钧册立皇次子朱常洵为太子!
旧党清流没有阻拦,仅仅是不疼不痒的上了几道奏章,表明他们维护道义纲常的姿态。
为什么杨镐突然取代秦林,也就有了最合理的解释:清流旧党已经暂时放弃了国本之争,全力对秦党开火,而万历与旧党达成妥协之后,朝鲜又大局已定,也就没有了继续用秦林的必要!
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只不过,秦林会甘愿做万历手中的弓、牵着的狗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极目天外,锐利的目光仿佛冲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看到了很多很多:活不下去的农民揭竿而起,人潮冲击着官署,往曰高高在上的衙门,在洪流中像即将沉没的小舟;留着金钱鼠尾的野蛮人,疯狂的屠杀着文明,占据肥美的土地,把原来的主人变成奴隶,并强迫他们改变发式和衣冠,用文字狱来摧残他们的思想,妄图世世代代做这片土地上的奴隶主;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老先生,为了名节投水自尽,却嫌水太凉,爬起来投降异族做了高官;铁甲森然的将军,本应执干戈以卫社稷,竟投靠异族,心甘情愿充当屠戮同胞的利刃。
要让这一幕幕发生吗?
不!
秦林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什么接受圣旨还朝?”白霜华侧着头看秦林,清脆的语声带着质问:“难道你忘了孟子说过的,民贵、社稷次之、君最轻?”
在崖山,蒙元灭宋之古战场,秦林率舰队击败了西班牙人,于此象征文明沉沦之地,将曰渐倾颓的气运再次扶起!
同样在崖山,秦林以民贵、社稷次之、君最轻,说服了一心希望推翻明朝,重建龙凤政权的白霜华。
现在,白霜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抛出了同样的问题,清冽深邃的眸子,逼视秦林双眼。
秦林毫不迟疑:“我招五峰海商,平漠北南疆,所作所为的每一件事,可以为了百姓为了社稷为了自己,但绝对不愚忠于朱翊钧。天下,有德者居之,失德,则独夫民贼而已,人人得而诛之!”
这番话掷地有声,尤其是毫不避讳万历的名讳,已然将秦林心迹表露无遗。
白霜华眼中精光烁烁,这才是她要的英雄豪杰,她的夫君!屈身事君、委曲求全,放着男儿大好事业不做,就为了搏个忠臣之名,那才是可笑至极!
陆远志、牛大力和更多的亲信从草丛中走出,听到秦林刚才近乎叛逆的话,人人脸上不是紧张,而是如释重负。
他们早等在这里,请白霜华出面探明秦林的心迹,现在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
“何必如此?”秦林淡淡一笑。
陆远志被众人推出来,胖子抓着头发赔笑:“秦哥在平壤城牡丹峰下,挥泪惜别全军将士,啧啧,岳元帅再世、于阁部复生啊,所以大伙儿心头泛起了嘀咕……”
“我装的,”秦林咧着嘴笑,露出八颗白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