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志廉也心领神会,假装诚惶诚恐的朝张公鱼拱手为礼:“张都堂在上,目前秦校尉和治下小民各执一词,实在难分难解,以下官之见,是否令仵作检验尸体,以作定夺?”
这样啊,张公鱼捋了捋颔下那不多的几根胡须,仵作验尸是正理,倒也不好拒绝,看看秦林并没有表示反对,他就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那仵作已经受了张升的买嘱,自然替他效命,况且在蒲州这些官吏心目中,少师府便如天上的凌霄殿一般至高无上,永远不可撼动,哪里是秦林这么个被贬的锦衣武臣所能轻侮?哪怕巡抚大人帮着他,目前的局面还不是对少师府有利!
仵作装模做样的走到案发现场,山间风大,初秋季节也很有点寒冷了,伸手一摸尸首遍体冰凉,仵作心头就越发笃定,大声道:“山间寒风袭人,尸体已经冰凉,唯腋下胯下所余热气若游丝,遇害时间当在一个时辰以前。”
秦林暗暗点头,这仵作也不是随口胡扯,毕竟风吹得不小,温度也很低,尸首摆在这里很快变冷,所以单纯以尸体表面温度而论,从一个时辰到三四个时辰都说得过去。
只不过把死亡时间放在一个时辰以前,就和秦林抵达的时间比较吻合了,他们打马过来,在进山之前还是遇到过好几拨行人的,这些人都可以作证秦林具备作案时间。
陆远志就附到秦林耳边,压抑着兴奋,低声问道:“秦哥,是不是要从作案时间入手,治陈二黑、蒋麻子这两个家伙的诬告反坐?”
秦林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治他诬告反坐有什么用?安排香饵钓金鳖,咱们放长线钓大鱼!”
胖子起初茫然,眨巴眨巴小眼睛,不过很快就笑起来,秦哥出手还用说吗,这准是给张升挖坑呢,咱就等着看好戏吧。
毫无疑问,张升也是个狡猾的家伙,但是和秦林秦长官相比,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如果张升是传销组织a级骨干的水平,秦林这厮至少是窃国大盗级别……仵作继续检查尸体表面的伤痕,很快就略带激动的禀报:“尸身手掌有数处割伤,恐系赤手抵抗利刃所致,并非致命伤处;头颅有砸击伤口一处,伤口圆钝,系以铁锤之类猛砸所致,为夺命之伤。”
哼哼哼,黄志廉把脑袋仰得更高了,那些州衙带出来的土兵衙役捕快看着秦林的目光也没什么善意,因为仵作的验尸结果,和之前陈二黑所说的情况,根本就是完全一致啊!
黄志廉甚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将袍袖一挥,大喝一声“铁证如山,你还如何抵赖”的冲动。
秦老弟,你……张公鱼有些担心的看着老朋友,秦林却面无表情,不知道到底在想个什么,眼看着局势越来越不利,却就是不肯拿出他那审阴断阳的本事。
难道,难道贬谪出京的这段艰难曰子,已经消磨了他的锐利目光和百变心机?张公鱼不禁暗暗着急。
秦林神色越来越沉重,眉头紧紧的拧成了一团,看起来就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困扰,一时间无以开解,半天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陈二黑:“凶器,凶器在哪儿?既然你说我们是在这里动手杀的人,又还没来得及逃走,那么凶器呢?”
说罢,秦林紧紧的抿着嘴唇,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微微发抖,似乎非常紧张。
好啊!张公鱼恨不得拍起了巴掌,秦林终于反击了。
可张升、黄志廉等人却越发暗喜,从种种迹象看,这恐怕是秦林所能找到的最后一个理由了,如果能击破他,就将势如破竹!
一只耳陈二黑愣了愣,很快辩道:“我被你们押在院子里,那姓牛的大汉提着铁锤走出去,谁知道他扔哪儿去了?”
秦林紧紧追问:“不管扔哪儿,终不至飞走了吧?张都堂,黄知州,咱们这就搜山,如果搜不到,自可证明我的清白。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秦某人问心无愧,哼哼,倒是某些人啊,诬告反坐的罪名可不轻!”
这话说的也是,定罪都要人证物证,现在光有证言,没有物证,要硬栽秦林还嫌牵强,而且铁锤又不是个活物件,扔在山上,还能飞走了?
张公鱼不知道秦林玩什么花样,反正他抱定一个宗旨,凡是这位老把弟说的他都支持,凡是老把弟反对的他也反对,便点头道:“说的是,没有物证,岂能平白诬赖人?黄知州,派你的人搜山吧!”
黄志廉冷笑不迭,就要吩咐土兵们。
秦林把手一摆,厉声道:“不成,他们搜山,万一谁把凶器扔在山间,岂不冤枉了我?让我的人跟着也去搜山!分作十多组,每组都要有我的一个弟兄作为监督!”
张升眼神闪烁不定,刚才他倒是真想用这种办法嫁祸秦林,没想到这家伙竟也不笨,怪不得以前自家老爷凤磐相公都说他狡猾多智……有张公鱼在,黄志廉无法拒绝秦林这个要求,只好允许他如此行事,但嘴上兀自不肯轻饶,冷笑道:“秦校尉多虑了,本官这些个土兵弓手都是本地招募的良民子弟,哪里会嫁祸于人,何况到山间围捕人犯,所携都是弓箭刀剑,也不会有谁随身带着铁锤来诬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