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黎明前的黑暗,草原上一片漆黑,却有无数的火把汇聚成了一片火海,人们的心情便如手中火把的火苗那样跃动。
等到天明,神圣吉祥的措嘉达瓦尔品第就要登坛说法,为所有的信徒诵经祈福了!
终于太阳的上缘露出了地平线,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照射在高台之上。
天哪,这是怎样的奇景!在这一瞬间,脚下的大地还是一片黑暗,五彩和金银法器装饰的法坛却在阳光映照之下熠熠生辉,无比的庄严壮丽。
法坛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威灵法王已然跌坐,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全身镀上了灿烂的金色,头顶的七宝毗卢帽光芒四射,一袭锦斓梵文袈裟散发道道红霞,法王闭着双眼做冥思之状,庄严法体甚至比太阳更加绚烂,逼得人不敢直视!
“这、这是法王以自身示现大曰如来宝相!”别处寺庙前来朝觐的喇嘛,惊讶的喊叫起来。
顿时人们如痴如醉,几近癫狂,无数的人朝着他顶礼膜拜,无数人五体投地,欢呼声像海潮般一浪接一浪。
就连台下凉棚里面坐着的黄台吉,也被这一幕惊得不轻,豁耳只、古尔革台吉等亲信更是要竭尽全力才能忍住跪下膜拜的冲动。
因为威灵法王身体的亮度,根本不是阳光照射就能形成的,毫不夸张的说,他简直就是草原上升起的另一个太阳!
这,是不折不扣的大曰如来现身法像!
当然,离得远了,人们看不见威灵法王额头滚滚直淌的汗水,这位佛爷的内衣都已被汗水湿透,皮肤更被烤得火热发烫,如果不是事先喝了许多清凉败火的药剂,他早就中暑了。
“混账,快撤了,你们要烤死佛爷?”威灵法王忍不住骂道。
“好嘞!撤了就撤了,干嘛骂咱们?”空青子、云华子嘟嘟囔囔的,被阿沙狠狠瞪了一眼,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收起了几面大镜子。
呼啊~~威灵法王长出口气,端起身前铜水盂喝了口凉水,顿觉草原的晨风是如此清凉。
大曰如来现身的计策,还是秦林出的主意,其实很简单:
秦林带了不少大西洋镜子准备作为礼物来笼络草原贵族——这玩意儿来自佛郎机,在汉地就比较少,草原更是非常稀罕的。
结果正好遇到威灵法王登坛说法,便让空青子、云华子和阿沙各拿几面大镜子,事先调好角度,安在法坛的佛像、法器和经幡之间,叫高台下的信徒看不见,却能把阳光反射到威灵法王身上。
果然,一招大曰如来现身法相,顿时叫全场几乎沸腾,只是威灵法王热不可当,皮都快被阳光烤熟了,空青子、云华子这两个不知轻重的笨蛋还要玩,亏得阿沙命他们撤了镜子,否则法王他老人家就要中暑晕倒了!
“唉,要招募信徒、凝聚信仰,也不容易啊,道爷这趟可真辛苦,”威灵法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开始宣讲佛法。
高台之下,三娘子的凉棚和黄台吉的凉棚遥遥相对,秦林和徐文长等人就坐在这座凉棚之中。
“老秃驴这趟算是卖死力了,”徐文长低声笑道:“这厮由道入释,便如老子过函关化胡为佛,说不定千百年后又是一位广受十方香火的佛爷,也有人要泥塑金装他的佛像,鲜花香烛顶礼膜拜呢。”
秦林也笑:“他要悟通因果、得证菩提,自然要卖点力,刚才我看要不是镜子撤得快,威灵法王就得改名叫烤鸭法王了。”
“你们说什么呀?”三娘子笑盈盈的问道,瞧着徐文长的目光净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没、没什么,徐文长讪笑不已。
哼,你们搞的鬼,还怕我不知道?三娘子悄悄掐了徐文长一下。
“嗯嗯,头一次觉得本官成了多余的人,”秦林嘿嘿直乐。
三娘子掩口直乐:“秦长官就会说笑,等我女儿再大几岁呀,就召你做个女婿!”
三娘子号称草原第一美女,她的女儿多半也是美人儿啊!秦林这厮脸皮极厚,打蛇顺杆爬:“敢问令爱容色如何,生辰八字,芳龄几许?”
“我女儿当然是天姿国色,”三娘子扳着手指头算:“年龄嘛,她是藏历土虎年生的,今年按虚岁也有四岁了。”
我倒!秦林拱拱手,把嘴巴牢牢闭上。
陆远志和牛大力捂着肚子偷乐,秦长官可不是经常吃瘪啊!
三娘子笑得花枝招展,不仅远处另一座凉棚里面,看似置身事外的把汉那吉成为了秘密盟友,还有个连秦林和徐文长都不知道的白莲教主躲在人群之中,待会儿要是她出手宰了黄台吉,那就不需要把汉那吉的帮助啦。
或许是某种心结吧,即使是三娘子这样的巾帼英雄也不能免俗,听徐文长说要接受把汉那吉的帮助,她心底隐隐约约总有点不乐意,更希望白莲教主能一击奏效……远处,扮成商队的白莲教众人簇拥着教主,各堂主香主运起内功,脚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上,任凭人潮汹涌也纹丝不动,留出中间的一小片空地给教主和艾右使、三堂主商议大事,他们对教主的尊敬,和牧民们对威灵法王五体投地顶礼膜拜没有什么区别,不要说拥挤时碰到教主的身体,就是对答时呼吸粗重了些,都是对神功盛德光明至大圣教主的亵渎!
此时艾苦禅正在说话:“三娘子倒是守信,没把咱们的行踪泄漏出去,鹰爪孙现在都还不知道咱们也来了,哈哈。”
青阳堂主紫寒烟笑道:“三娘子其实心底并不愿意接受把汉那吉的帮助,女人不管多厉害,总是个女人啊。”
语声仿佛带着幽幽的叹息,这个半边脸美艳、半边脸用凶暴可怕的铁面具遮住的女人,似乎想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白莲教主则不满的哼了一声。
紫寒烟这才想起教主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不折不扣的绝色美女,刚才那话好像也隐隐指着她了——唉,圣教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一样,能够挥剑斩情丝,心无旁骛、念念不灭啊,“本教主只和三娘子说要替她除去黄台吉,不过嘛,”白莲教主语声冰冷:“待会儿等黄台吉登坛,受威灵法王摸顶开示的时候,本教主便下手,两个一起宰了!”
大曰如来,措嘉达瓦尔品第?都是笑话!唯有我白莲朝曰神功冠绝当今,杀你二人如屠狗而已!
台上,威灵法王讲一段《菩提道次第广论》,说一番《直指觉姓赤见自解》,语声抑扬顿挫,神情慈悲无限,端的是天花乱坠、唾雨纷飞,就算蒙古牧民们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也觉神圣无比,殊胜无比。
法王完全不知道,危险已经逐步逼近。
终于讲经告一段落,作为遗孀的三娘子、作为嫡长子的黄台吉,一起走出凉棚,迈步朝高台走去。
机会来了!白莲教主提起十二分功力,准备等黄台吉走上高台与威灵法王相遇时,施展致命一击。
哪知就在此时,西面传来法螺、铜号、铙钹、铃鼓的吹打声,天际梵音大作,一众穿镶红边白袍、戴高帽子的喇嘛,在万众瞩目之下抬着步辇缓缓行来。
那步辇前,经幡之上用金字大书着梵、藏、蒙三种文字:扎论金顶寺威德法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