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方父母官,治下子民竟然因为催缴捐税而被活活逼死,报到上头去,一句“残虐害民”的考语是跑不掉的,就算王象乾家族是山东士林名门,这次怕也要闹个灰头土脸,至少蓟州知州的位置,多半保不住了。
何况他还得罪了号称“以德报怨”的锦衣卫秦将军?
秦林没有理会王象乾,自己打量着这座院落。
地面脚印,桌子、门和炕上的指纹,他根本没去取,因为这时候根本没有保护现场的概念,来的路上就问了周裕德,早晨很多乡亲进来试图救援,不知多少人踩过摸过,就算找到脚印和指纹也全无意义。
“陆远志!”
秦林喊了一声,陆胖子就抱着生牛皮包屁颠屁颠的上来,晓得自己的生意又到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曾经两次见面的周老憨和狗蛋,心里面的感受自与以前大不相同。
“你进去查验死亡时间,检查有没有被捆绑、被下迷药,如果被点穴,穴位上也会有瘀伤……”与以前任凭陆远志自由发挥,自己后头来补完不同,秦林详尽的吩咐着。
甚至说完之后,陆远志应承着走进去,秦林想起来就又把他叫住:“切开喉管看看,如果确实是生前吸入碳毒而死,气管位置应该有细微的黑色粉尘。”
陆远志点点头,他看得出秦林对这起案件的重视,就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门心思想着快些替周老憨和狗蛋报仇雪恨呢?
难道还会有别的问题吗?老仵作也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听到这里觉得格外奇怪,忍不住问秦林原因。
“皮肤玫红色、身体和软神色安然而死,的确是碳毒迹象,但是如果被人杀害之后立刻放在这间充满碳毒的房间里,碳毒仍会透过皮肤、黏膜进入血液,于是尸体皮肤仍会呈现出樱桃红色,”秦林说着就把手往下一切,“所以,本官必须排除一切可能姓!”
老仵作听得呆住了,实没想到一个碳毒还有这么多讲究,要不是秦林官拜三品锦衣指挥使,他真想拜师学艺了。
趁陆远志详细检查尸体,秦林开始盘问那些发现尸体和知道周老憨最近情况的乡亲们。
发现尸体的是邻居周旺,他是个面相憨厚老实的农家汉子,看到秦林这位大官就十分害怕,安慰他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
“俺、俺早晨看见周老憨爷孙大门还关着,官爷您晓得,老憨是多早就要起来烧火蒸馍替他孙子做早饭的,看他多晚还没起来,俺心里面就不得劲儿。喊了一声没听见人吭,赶紧就跑到这边来拍门,里头悄没声音的,俺就说不好,戳破窗户纸一看,两爷孙躺在炕上,屋里透出一股子柴炭气。
哎呀妈呀!俺赶紧声张起来,叫来人撞开门……”
一起撞开门的还有好几个乡亲,他们都能证明房门是从里面紧紧关着的。
秦林点点头,他刚才也检查过门闩,是根比较粗的木头,新鲜的断裂痕迹很自然,撞击时在门框上形成的压痕也完全符合力学特征,没有什么可疑的。
“那么这一大团抹布呢?”秦林指了指那块抹布,“你们谁认识是不是周家的东西?”
周旺仔细看了看:“没错,我看见周老憨用它擦桌子。”
鸟的,这才是遇到鬼了,难道是密室杀人案件?
秦林虽称不上神目如电,观察也算非常细致入微了,他发现这间房的两扇窗子都是从里面钉上的,根本就打不开——寒冷的蓟州农村,这在冬季很常见。
房门又是从里面栓住,断裂的门闩和门框上的印痕,都很自然、很正常,没有任何疑点,周旺和这么多乡亲也不可能联合起来做假证。
秦林抓着这扇木门摇了摇,发现用力往里面推,底下还是有道缝隙的,最多塞进一个拳头,但是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钻过去。
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秦林又问乡亲们知不知道周老憨的死因,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说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