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钟应忱提了第二个要求:“待叶价平复,追溯个中真相之时,还请秦司事,助柳安、长顺、柳湾三镇百姓,一臂之力!”
钟应忱这是在用大义、民心、桑利,明晃晃地逼着他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
若此事属实,便亲手,将他跟了半辈子的季家送进万劫不复之地!
钟应忱出门之时,拐了好几条巷子,到了一个三面无路的角落处,才略一点头。
池小秋这才从房上跳下来,有些郁郁不乐:“素君传里头的疾风大侠做个好事,可不像咱,耗子似的偷偷摸摸!”
钟应忱把话说得太重,什么若是回不来便立时收拾东西回老家,别走水路小心有人追杀,她只当再也见不着面似的。
这不是一个时辰便出来了么!
她还不知,当初去往柳湾镇的路上,若是没有觉察出不对,中途脚底抹油溜走,等待她的会是什么遭遇。
钟应忱将手中一叠纸卷了卷,层层密封起来,对上池小秋好奇的眼光时,有些无奈。
他本想让池小秋离此事远远的,谁料她一句话便噎住了他。
“谁往柳湾镇寻到消息来谁的拳头更硬实?那些人托的是我不是你,再别想摘我出来!”
钟应忱悄悄与池小秋说了两句,见她转身走了,自己疾步便往东栅来。
刚走到福清渡附近,便忽然见街上远远有一众人聚在一起疯跑过来,如同一道汹涌而来的洪流,钟应忱身不由己,也被裹挟进去。
洪流一路流往东栅,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钟应忱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早他们一步,已然有人将消息透了出去!
站在曲湖东岸乱糟糟不安的人群中,钟应忱踮脚看去,心止不住下落。
东栅出口本能容下两艘大船并排而行,此刻被蜂拥而出的叶船挤得水泄不通,大船小船争相外逃,极度拥挤之下,只听轰得一声,水中碗口粗扎在河底并排而立的栅栏,从中折断。
再无人能阻挡叶船外行!
只是片刻,原本在东栅挤涌涌不见缝隙的叶船们,尽数往柳江上疾行!东栅好似一个豁牙的黑洞,空得让人心慌。
再也等不及了!
钟应忱迅速跳上泊在栅边的一艘叶子船,向着熟悉的那只靠拢过去。
“李大哥!李大哥!”
李胖子本来忙着要扬帆速行,抢下东山再起的先机,却见钟应忱一叶小船在这湍急水流里东晃西撞,到底不能装作看不见,只能把船就近靠了,让伙计拉了钟应忱上来。
“兄弟,你作甚这般拼命来?”
钟应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啪得按在桌上。
“李大哥!若给你两个时辰,这些东西,能换了多少叶商回来!”
第23章 皆大欢喜
饶是钟应忱,也没料到消息会以这样卑鄙的方式炸开来!
若是直言之前蚕花大坏传言有误,径直跳到蚕花大熟,任是谁也要多掂量观望几回,尤其是已经积攒了满腹怒火的叶商。
可是这次,流言的出口指向了孙先生!
几个从柳湾来的蚕户直接在东栅嚷嚷开来,口口声声只道要把这老不死的千刀万剐。
一时,一桩故事便在东栅叶商掀起轩然大波!
都道孙先生故布疑阵,先用小恩小利营造出铁口直断的神仙之像,只等坐实了这蚕花大坏的流言,便伺机去往两镇,将叶价推向天高。
谁都知道独占一镇桑利是怎样的暴利!
而孙先生,恰在这时寻不到了踪影。
将满腔怒气发泄给孙家门户之后,叶商们争先往两镇而去。
从第一只叶船离开,第二只,第三只…谁都知道叶价早晚三变,这时候,经历几番巨变,几乎金银散尽,眼前这一线微光,若是抓到,不是挣钱,而是挣命!
李胖子此刻愿意停下,已是仁至义尽,他火烧火燎扯开油纸,一叠厚厚的银契散落而下。
胖子骇然。
“叶行司事,此后三到七日内,不管叶价高低,愿以六钱银每担的叶价,换二十万斤青桑叶!”
六钱银子,在平日的叶市,也是高价。
从无人问津,到争相来买,不过一日的功夫。
李胖子扫了银契一眼,往前一步,毫不犹豫地将银契踏在脚下。
钟应忱从未见过如此怒不可遏的胖子,两只眼睛如同要炸开一般,挟着喷薄怒火看向他。
“枉我把你当兄弟,你竟跟着柳安镇上鸟行一起,来坑你爷爷!”
“李大哥!”
钟应忱并未后退,他迎向李胖子发红的眼,沉声道:“个中内情,叶行今日才知,断不是在耍弄!”
他从地上捡起踩脏的银契,郑重递给李胖子,重又道一句:“请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