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原有三儿两女,只是魏二少嫡亲的弟弟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如今只剩下两儿两女。其中,前头三个是二太太亲生的,也就是嫡出子女,最年幼的小少爷则是柳姨娘所出。
就魏二少而言,他连那俩嫡出妹妹都没放在心上,至于庶弟,更是从不曾当其是亲兄弟来看,甚至还盘算着,等他父亲老去,轮到他来当家做主时,必会将庶弟扫地出门。
结果……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最终,魏二少没去寻他父亲,可次日一早,父子俩还是碰了面,进行了短暂的交流,可惜却以魏二少惨败告终。
怎么说呢?这对父子俩的立场本身就是不同的,魏二少是站在嫡长子的立场看待问题的,他没办法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父亲那个角度来分析事情的利弊。对他而言,离府单过是必然的,与其纠结往昔的种种,不如直面未来。
想也知道,就算真到了离家的那一日,魏大老爷也必然会给予一些补偿,那么怎么利用这些补偿,接下来该如何养家糊口,未来的日子又该怎么过下去……
这些全是迫在眉睫的紧要事儿!
可魏二老爷却不这么看,他是庶子,且生母早逝。再有,他同魏大老爷年岁差距不大,兄弟二人,一为嫡一为庶,年岁相仿一起养在嫡母跟前……
打从记事以来,他便是以长兄马首是瞻的,时时刻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从不自作主张,只觉得自己既是府中主子,但却更像是一个高等的奴才。
儿子的话,他都听在了耳中,却不曾真的放在心里过,还反过来劝道:“你大伯不会这般狠心的,鸿哥儿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流落街头。就这样,有一日过一日,如今这日子不也挺逍遥自在的。”
魏二少惊呆了,要说昨天的他是觉得天崩地裂的,那么今时今日却有一种极为荒唐的感觉。
这得多自信才会将未来的一切都压在别人身上?假如老太爷还没过世,那倒是无所谓,毕竟那是他老子的亲爹。可现如今,别说老太爷了,连老太太都没了,怎么就还能保持这般自信呢?
都说三十而立,嫡长兄养了庶弟全家四十多年,然后给一笔安家费让人离开,这事儿说破天都是占理的!
瞅着亲爹照样悠闲自得的过日子,魏二少再一次陷入了人生的迷雾之中,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散发着浓浓的生无可恋。
“唉,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
又一日,魏二少边摇头叹息着边神神叨叨的低语着,让正巧路过的魏大少为之侧目。
魏大少是真的懵了,偶遇之后又观察了两日,忍不住问了身边的人:“灏哥儿这是怎么了?天天傻乐的人,怎么突然就愁眉不展了?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身边的小厮支支吾吾了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魏大少本来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要是跟前的人立刻给了答案,他兴许就不追究了,可越是这般犹豫,越是叫他起了疑心。
仔细一查,魏大少囧里个囧。
当天稍晚时候,他一个没忍住,同娇娇说起了这个事儿。
在多数人家,嫡庶之间要么互相针对,要么就是单方面的漠视,少有关系和睦的。可若是堂兄弟之间,关系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就像魏大少,他对他堂弟并无恶感,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把人逐出家门。
娇娇听了他的话,倒有些诧异:“我还道二房迟早会离开府里的,原来不是吗?”
“就算要离开,该给的安家费也会给的。他们原先在商行里做什么,以后也会仍旧如此,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魏大少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就像如今的魏家,不也有许多依附咱们家的旁系吗?再怎么着,二叔他们也比那些旁系来的亲近?”
娇娇觉得有理,又想起早先听闻的一些消息,迟疑了片刻后,索性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她提的是关于老太太的事儿,都说老太太是因为想要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才故意留下二房,免得府中长房一家独大,没了她的安生立命之处。
当然,娇娇不可能这般直白的将话说出来,她说的比较委婉,不过对于府里的这些小道消息,魏大少也是有所耳闻的,因此一听就明白。
这事儿说白了,其实还是跟当年小姑太太拒嫁苏家有关。
可在魏大少看来,老太太的问题并不大。
当年的婚事是老太爷决定的,老太太事后虽然也有反对,但她提出来的是退掉婚事,而非让长房嫡长女嫁出去。只是老太爷一意孤行,非要将这桩亲事落实,老太太自然也没了法子。谁也没想到的是,之后小姑太太因为太害怕了,又是高烧说胡话,又是跪地哭求老太爷。可偏生当时亲事已经定下来了,真要是退了婚,两家的关系彻底破裂不说,还会连累小姑太太嫁不了好人家。不得已,才委屈了长房嫡长女魏钰娘。
联姻的人换成了魏钰娘,等于就是苏家占了天大的便宜。这苏家没了意见,外人就会有所耳闻,也不会大喇喇的捅破的。这事儿就像是一床被子掩了去,大家都相安无事了。
平心而论,当时的长房是记恨长辈的,但更记恨的是老太爷和小姑太太,老太太那头相对而言是比较无辜的。
后来,小姑太太嫁出去,老太爷也病逝了,还是带着满腔的遗憾和愧疚离开的。独独只剩下老太太一人,是既担惊受怕,又被伤透了心。之后,老人家便偏居一隅,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的熬过接下来的日子。
魏大少直言:“老太太不想让二房离开,但她根本就不能直接命令,说白了,不过就是老爷太太他们的默许。说起来,我小时候还是老太爷、老太太养大的,若非出了那个事儿……罢了,人都没了,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长房并不恨二房,养他们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但也绝不会真的将人扫地出门。魏大少完全不理解他堂弟怎么就跟抽风了一般,天天都是一副唉声叹气,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一点,娇娇也不明白。
主要是因为她娘家冯府还是很和谐的,起码她所在的四房里,因为嫡母秦氏格外大气,嫡庶之间很是和睦。当然,庶出的肯定还是听从嫡出的,其中又以嫡长兄马首是瞻。
思来想去,娇娇觉得可能问题就是出在魏二少一个人身上。
“二老爷这些年来估计也看透了,可二少爷不一定?他是二房的嫡长子,可能一时间心态调整不过来?”
这一点,娇娇也是有感觉的,其实亏得她历经过一辈子了,即便长进不多,可心态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小农女了。试想想,假如是上辈子,她徒然发现自己并非冯源的亲生女儿,她真的极有可能想不开。即便勉强捱过去了,她一个正经的嫡女,还是家中千娇百宠的独女,一下子变成了所谓的奸生女,还要面对一府人的打量评估,只怕闹到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就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了,也面对过死亡了,娇娇明显就看得开了。
再没有什么事儿比好好活着更重要了,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吃到更多的好吃的……
咳咳。
“要不然,夫君你去找二弟谈谈?”娇娇又想起一事,“兴许还有他那亲事的关系?原本是国孝,一年内不得办喜事,可如今又摊上了家孝。说不准,二弟只是为了娶不到媳妇而烦恼,根本就同分家单过没关系呢?”
魏大少深觉有理,次日一早便唤了他堂弟到跟前,摆出了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就两方面的事儿都好言相劝了一番。
当时,魏二少觉得很受用,还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连声许诺以后一定好好听堂哥的话,为家里的商行尽微薄之力。
结果这事儿之后没两日,魏大老爷便宣布,年后让二房分出去单过。
……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