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在监狱,但日子仍然要过,如果到时候出去的是个苍老疲惫满身伤痕的女人,清欢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种恒心,只知道面前的困难并没有将她打倒,甚至让她的斗志熊熊燃起,乃至于她都没有时间去自怨自艾,而是立刻投身到生存的问题中去。
她会活下去,并且会活得很好,这不仅仅是为了讨个公道,也是对生命的尊重。她不容许自己沦落到那般不堪的境地,也因此在这之前,她必须要想方设法的变得强大起来。
任何的依靠都是暂时的,只有自己坚不可摧,才能真正的自保,也才能去更好的保护别人。
虽然,她现在没有想要保护的人。
胖女人等人看清欢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在混合区这边,女人除了可以泄|欲以外,对男人来说就是彰显自己雄性力量的工具,即使如胖女人这般也避免不了。
虚伪的强大最热衷于欺辱弱小,真正的强者根本不屑为之。
清欢从上铺跳下来,说来也奇怪,不知道她心底的那种自信是哪里来的,上铺离地面少说有两米,她说跳就跳,一点也不担心会受伤。
事实证明她也的确没有受伤,于是她双手环胸问那个胖女人:“我觉得下铺更适合我,你说呢?”
胖女人能说什么?她当然能揍清欢一顿,可刚才那个男人却是她不敢招惹的,因此她也只能用眼神瞪清欢一眼,然后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要去另外一个女人的下铺。结果清欢却阻止了她,懒洋洋地道:“我觉得你更适合睡上铺,她的上铺。”
别人伤她一分,她不说十分回报,至少也是要讨点公道的,这亏总不能白吃不是,胳膊上擦出的伤口道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胖女人敢怒不敢言,咬牙切齿地去爬上铺,可惜这梯子年久失修,体重轻的人去爬还好,若是稍微胖一点……那可真是受罪了。不过她走了大运,爬上去的期间都没出什么事,可惜她刚松了口气要躺下,结果就悲剧了,床板咔嚓咔嚓全断了,往下刚好掉到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把那个身形相比较而言瘦弱些的女人差点压吐血。
清欢轻笑,心情总算好了许多,她早看到那边的上铺有问题,绝对撑不住胖女人的体重。这一摔把胖女人摔了个七荤八素,她晕晕乎乎的站起来,目露凶光就要清欢算账,清欢眉头一挑,把玩起刚才从男人那里拿来的匕首,一边玩一边笑吟吟地看着胖女人,大有她敢过来,她就能一刀捅死她的意思。
刚进监狱的人心都比较软,或者说比较懦弱,胖女人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清欢,就是看她柔柔弱弱一副喘气都艰难的样儿,可一旦清欢硬气起来,她便怂了。
最后她只能将就着跟另外那个女人在地上窝了一晚,因为下铺因为她刚刚的坠落也断了。
监狱里的夜晚并不好过,漆黑一片,只有床板与墙壁所散发出难闻的霉味,被褥不知多少年没有晒过,污垢满布,如果说这里不是地狱,那哪里才是?
可是清欢却睡熟了。
在梦里,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一个穿着古装,青丝及腰,清丽绝俗的自己。如果说哪里不一样让她认为不对劲的话,那就是对方的表情与眼神,和活了二十多年性格懦弱呢温吞的自己完全不一样。那种强大与淡然,是她迫切想要学习与得到的,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可是现在她知道了。
如果不能够变成那样的人,她一定会后悔自己活了一辈子。人生苦短,为何不能发挥自己最大的力量,创造最大的价值?她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做,她明明没有犯任何错,为何她要这样委屈自己?
既然他们不爱她,那么她便不要了,反正那样的爱是廉价的,即便得到了也觉得无比肮脏。
清欢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了光线,狱警正在吆喝着让她们出去吃早餐。
偌大的餐厅内人声鼎沸,早餐是非常简陋的白粥咸菜还有馒头,馒头小小的皱巴巴的,女囚一个男囚两个,多了就没了。
她端着餐盘在昨天那个男人面前坐下,男人正在咬馒头,看到她在面前坐下,可能没想到她能认出自己,抬头看向她,清欢没说话,把餐盘往他面前推了推。
两个馒头,以男人的食量根本吃不饱,所以他也没有客气,清欢只喝了白粥,她并不是嫌弃食物,事实是在饥饿的时候有饭吃,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这些饭虽然不新鲜,但至少能果腹。她轻声说道:“看样子你在这里过得也并不怎么好。”
男人大概有四十岁左右,早已过了年轻力壮的年纪,壮年时能用拳头占有一席之地,可现在,他逐渐老去,心思活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至少他身上的伤就没有好过,最重要的是,即使是在早餐的时候,清欢也察觉到有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定格在他们两个身上。
所以她又说道:“你大可放心,我这么柔弱,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我还想活着呢。”又不是不怕死。
男人却不信,就她,柔弱?看起来倒是,可骨子里的狠毒却不输给任何人。
☆、第七十一碗汤(三)
第七十二碗汤(三)
相比较起男人的狼吞虎咽,清欢把一碗白粥喝成了红酒。混合区属于三不管区域,不管是哪一方面条件都十分简陋,谁叫到了这里的人全部都是被放弃的呢。a国的民众大多富有,唯独混合区监狱这里,充斥的是世界上所有的罪恶与污秽。这里不曾有光明出现过,慢慢地,留在这里的人也就学会了不再去期待。
既然到了这里,那便要放弃一切希望,从此置身于污泥之中,放下一切,忘记一切,不要有希望,才能满足于绝望。
可清欢即使穿着橙色的囚服,坐在阴暗潮湿的大厅,也仍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安静地喝完了一碗粥,嘴角微微扬起,对男人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男人咬了口馒头,瞄她一眼,瓮声瓮气地说:“十九岁进来的,二十年了。”
清欢了然,又问他:“你不想出去么?”
“出去?”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他越笑越大声,甚至吸引了大厅内其他人的注意力。“出去?进来了这里,你竟然还想着出去?”
他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多么好笑,又多么令人绝望的词语啊,出去,进了混合区的人,哪个不想着出去?可最终有几个人真的出去了?他在这里整整二十年了,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又从青年到了中年,从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了现在的彻底绝望。他知道,自己永远都出不去了,他现在的心愿就是能活到老死,如果不能再多活几十年,那么就算死,也不要死的太残酷。
清欢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别人诧异也好冷漠也罢,她都盯着男人,再没看向过其他人:“不想活着吗?”
她抬头往餐厅巨大的窗户看过去,这里的窗户看似很大,其实什么都看不着,除了每天固定的放风时间,他们的人生一直都是黑暗而凄清的。“不想晒晒太阳么?不想要自由么?”
“你疯了!”男人猛地把手里没吃完的馒头砸进餐盘里。“要是被狱警听到,你就等着被抓去电击吧!”
在混合区,你可以打架斗殴,可以杀人强|奸,你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事,可是只有一件事不可以,那就是出去。
连想都不被允许。
狱警们打消犯人逃走年头的方式也很简单,不是殴打就是电击,他们有无数折磨人的手段。在这里,不仅仅是犯人可以肆无忌惮,狱警也是。对他们来说,混合区的犯人连猪狗都不如,可以任意打骂。在这里的犯人是没有人权的,不管你是真的恶贯满盈,还是被人陷害,只要走进混合区的大门,就永远都别想出去。
清欢望着男人,突然笑了,她往前倾身,声音蛊惑十足,轻柔婉转:“承认吧,你还是想出去的。”
男人的眼角轻轻抽搐,那是极力克制情绪的结果,看得出来他的确非常想要离开——谁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死在这里的话,也许连灵魂都无法解脱。
清欢一眼就将他看穿,对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觉得监狱里的生活也并不全是危险的,至少在这里,她的脑子比在家里的时候好使多了。
她一个人暂时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因此需要男人的帮助。表面上虽然说是她协助他,事实上却是她要男人完全依附于自己。所以她凭借自己对男人心理的剖析,毫不客气的许下承诺:“五年内,我会离开这里,你想要和我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