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一听,从一旁起身来,死死地拽住喻广财的肩膀:“你这话是啥子意思?!我儿子是被你们弄死的,我要你们出不了清水镇!”
曾银贵见状,正要上前去,被喻广财伸手挡了回去。喻广财转过头来,对李淳说:“你先别激动,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可现在也只能孤注一掷了,救你儿子的唯一的办法就是……”
“是啥子啊?你说呀!”李淳显得异常激动。
“只有一个办法,挖开那口井看看!”喻广财终于说出了这句在心中酝酿已久的话。
听到这话,李淳突然就愣住了,他低头沉思起来:“这……如果那井下有鬼咋个办?”
“嗬,既然我能这么说,那至少是有九成的把握,这学堂是官老爷在管,我想如果你不出面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去挖,当然,李老你也要记住,这是救你家公子唯一的办法了。”喻广财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淳低头沉思着,像是在作一个至关重要的决断。喻广财见他半天不说话,回头看了看墙角的引魂灯,那灯里的火光变得十分微弱了。他扭头催促道:“快,时间可不多了!”
李淳咬咬牙说:“好吧,就赌这么一次!”
※※※
在李淳的沟通之下,官老爷终于同意将那口井挖开来看看。因为他的走动,风声走漏,引来了不少的群众围观。
喻广财让李伟将那引魂灯中的魂灵送回到李成峰的身体里,然后让曾银贵准备四个冥幡,准确找出那口井的位置,将四个冥幡插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还需要一把坟头土,坟中死者落气时间在大凶时间为佳。
等李伟走开,爷爷主动要求与他同行。喻广财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李伟好好看着爷爷,别坏了事。并叮嘱两人,在半个时辰之后到学堂的操场上来,到时候需要人手。
好奇的爷爷自然是哪一出戏都不愿意落下,于是赶紧掉头跟着李伟回了李成峰的房间。此时,他还像是一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张牙床上。李伟去将角落的引魂灯拿起来,将那红线上另一端的银针递给了爷爷。他说:“峻之,脑门半寸。”
“啊?啥子意思?”爷爷不解地问道。
“就是对准脑门心,扎半寸。”
爷爷拿着那根银针上前,在李成峰的脑袋瓜上找了半天,找到了之前李伟扎针时留下的孔,上面因为冒出了少许的血液,凝结成痂。爷爷看了李伟一眼,见他点头之后,稳稳地扎了进去。李伟拿出了那个铜铃,对着那引魂灯前后左右晃荡了几下,然后一边摇着把灯中的火光沿着那根红线往李成峰的脑门里推。连续试了三下,爷爷又看到了那道在红线上的银光。此时,灯中火光已经熄灭,幻化成那道银光,被李伟摇着铜铃往李成峰的脑门推去。当那道银光穿过银针钻进李成峰的脑门的时候,他整个身子在床上抖了一下。
爷爷试着再次伸出手指探了探,发现李成峰竟然恢复了呼吸和脉搏。他好像发现了惊喜似的,回过头来笑着看着李伟。
李伟一边收起手中的引魂灯,一边说:“这引魂灯,用红线和银针做桥梁,铜铃加咒语可以将一个昏迷的人的魂灵引到灯中。但是不能在一个屋外做,要避免所有的飞禽走兽。一个昏迷的人的魂灵在被引出体内时,容易钻进附近活物的体内,如果那样,就很不好收拾。”
“周围没有飞禽走兽,但是有人呀?”爷爷问。
“就晓得你会这么问,活人是有定力的,一般的魂灵进不去,除非是人死后化作的鬼魂。”李伟收拾起东西,带着爷爷出了李成峰的房间。跨出门前,爷爷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他,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爷爷跟着李伟回到那学堂的操场的时候,整个操场上都围满了人。两人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钻进了人堆里。
此时,操场的地面上被喻广财画出了一个差不多直径一米五的大圆,那应该就是那个井口的大小。冥幡也已经被喻广财插在了那井口的四方,在微风之中,轻轻浮动着。曾银贵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在喻广财面前打开手中那个白色布袋子,说:“师傅,这个准没错,大凶。”
喻广财让他再找出三个同样大小的白色布袋,袋口可以收紧的,再将找来的坟头土均分为四份,一个袋子里装一份,挂到那四面冥幡的竹竿上。
这冥幡的画法也是有讲究的,当时爷爷还不太懂,只看得出其中一个幡上画的是金象,一个上面画着白虎,一个上面画着长蛇,另一个上面则画着一个奇怪的动物。
曾银贵将那四份坟头土挂好,缩到了爷爷身边。爷爷蹭了他一下,问道:“这是啥子意思吗?”
曾银贵笑了笑,装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说:“所谓这冥幡,也有人称为招魂幡,上面的图像都是菩萨的坐骑,将这井口围住,就有招魂引魄的功效,而刚刚师傅让我去找的坟头土,要求坟中主人死在大凶时辰。这就是因为,死在大凶时辰的人死后散着恶气,会从棺材里散发出来,恶气在坟头最为集中,他们坟头的土,可以震慑一般的孤魂野鬼。”
爷爷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只见喻广财将几个挖土的男人叫进来,在每一把铲子上都挂了一根红带子,打了个死结。几人在征得喻广财的同意之后,开始照着那已经画出的圆圈向土里挖。爷爷扭头看见,李淳正站在一旁,眯着眼睛望着那口井的位置,眼神有些深邃。他的左手边,那个林老头佝偻着脊背,一言不发,使劲地吧嗒着嘴里的旱烟。
慢慢地,脚下的那个井口已经显露出来,令众人感到奇怪的是,在挖到一半的时候,从里面挖出了两块巨大的石头,这两块石头刚好与井口的大小相同,卡在了中间,几人费了好大劲才将它们挖开。瞬间,一股奇臭从井底蹿上来,周围的人闻到这味道都纷纷倒胃。
几个壮汉手握铲子闻到那股味道的时候,伸手在鼻前扇了扇,又继续往下挖。那水井很深,几人挖了差不多整整两个时辰,站在井口边上的喻广财才听到井中传来了一个壮汉的声音:“他妈的,有死人!”
这话让喻广财等人瞬间打起了精神,说实话,这对几人和李成峰而言,都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喻广财让井下的人细心一点,将那尸骨挖出来。没过一阵,那壮汉又吼了一句:“不止一个,总共有两个!”
井口之外的人听到这话都欷歔不已,爷爷下意识地看了李淳一眼,此时他背着双手,微微仰着头,爷爷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不停地眨着双眼,像是与眼中的泪水作着斗争。
不多时,两具尸骨从水井下方被收了上来,众人哗然,一时间议论四起。
李淳走上前来,终于开了口:“先生,现在我儿子有得救了吗?”
喻广财微笑着说:“还是那句话,九成把握。”
“那好,我就信你一次,现在大家随我去警局吧,带上这两具女尸,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李淳说完,背着手就转身出了学堂。喻广财等人连忙跟了上去。
爷爷随着众人走出操场的时候,回头朝着那四个冥幡望去,只见在流动的空气之中,有两个人形在冥幡之间忽隐忽现,爷爷认得其中一个,正是李成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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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局大堂里,一个戴着白色手套的医生非常仔细地检验了两具尸骨。末了,他向大家汇报说:“两具都是女尸,一具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一具在六十岁左右,死亡时间应该在十年以上。”
警察局局长背着手,在那具尸骨边转悠了两圈,让李淳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十多年前,时局动荡,这案子与现任的警察局局长照理说是扯不上太大的关系。估计是碍于现场站了不少的人,所以他才要仔细盘问,做好记录,以此来彰显自己的秉公执法。
李淳长叹了一口气,说:“不用问了,这事儿是我干的!”
他的话一出,喻广财等人倒是觉得没有什么惊讶的,只是在一旁的围观群众之中引起一片哗然,大家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年轻死者张氏,本是清水镇人,后嫁去四川,成为一名达官的二夫人,后来有军阀混战,这位达官家败,她被迫回到清水镇,老者是其母,都是被我杀害的。”李淳说着,目光都没敢落在那两具尸骨之上。
一旁的张七听到这里,二话不说,抡起拳头上前就朝着他的脸上打一拳,并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咒骂:“你这个畜生!看你这人面兽心的样子老子就想吐!”
李淳挨了这么一拳,估计也是没有搞懂为什么,可他并不气恼。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说:“嗬,现在说出来了,我也舒坦了……”
年轻死者名叫张仪,也就是张七的姑婆。在她年轻的时候,曾是清水镇上出了名的美人。十四岁时,上门提亲者就络绎不绝。可这些人都被张仪的父亲婉拒,从来就没有尊重过张仪的意见。她的父亲一心就想将她嫁入豪门,从此一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李淳就是这众多的提亲者中的一个,不过他与其他人不一样,张仪也曾对他心存好感。可是,本来两人协商好,李淳一边提亲,张仪一边向父亲说情的。可是,过去了大半年,李淳依旧没能进得去张家的门槛。
直到有一天,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也找上门来,同样被张家的人赶了出来。那人跟李淳一样,连续上门拜访几天,都没能进得家门。李淳没有见过他,想必并不是清水镇上的人。
鬼使神差的,这人与李淳交谈起来。原来,这人是另一个镇上一家裁缝店老板的儿子。让李淳惊讶的是,张仪也跟这人说过同样的话,让他等她,她会努力说服自己的父亲的。
这个消息对李淳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那人听了李淳的遭遇之后,直说自己上当受骗了,掉头就离开了清水镇。没多久,李淳就收到了张仪嫁人的消息。从那之后,李淳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这张家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