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往下推测,只能傻傻的站在雨中,看着屋外的动静。
不出半分钟,有两个人抬出了一个担架。
躺在担架上的人被盖着白布,只有一只血肉模糊的手在颠簸之中,滑落出了担架。
这时候,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林蕴初伴随着雷电发出的巨响,跪在滂沱大雨之中。
他知道,郁湘死了。
他的母亲死了。
那一晚,距离林蕴初十三岁的生日还有一天。
郁湘之前还答应他,要亲手给他做一个蛋糕,不会放很多糖的那种,一定会是他喜欢的口味。
可这一个蛋糕,那一句“生日快乐”,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回忆至此,林蕴初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模糊,彷佛足以令此刻的场景与那一夜的场景重合在一起。
他甚至可以闻到那鲜血弥漫的气味,混合着雨水的味道,让人终生难忘。
“最该死的人,应该是你。”林尚荣对他说,“我当时就该活活掐死你这个孽种。”
林蕴初这三十二年的人生里,听过太多人喊他“孽种”。
而且,这些人恰恰都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是可以和他称为“亲人”的人。
也这正是这些人,无情残忍的伤害着他。
林蕴初想起那些人的嘴脸,无所谓的笑笑,眼泪正好滑进他的嘴里,那咸苦的味道比不上他人生苦楚的万分之一。
扣动扳机,他把枪口再次抵在了林尚荣的太阳穴上。
“不!”白星尔尖叫,冲过去抱住了林蕴初的腰身,“蕴初!别这样!我求你了!你别丢下我……他不值得!不值得你搭上后半辈子啊!”
此刻的林蕴初已经没有理智可言。
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送林尚荣下地狱,让他得到该有的惩罚和审判。
“蕴初!”
白星尔哭喊起来,用力的把他往后拽,却是怎么也撼动不了他。
而就在这时,洪燕走上前去,用自己的心口抵住了枪口,看着林蕴初说:“你该杀的人是我。”
林蕴初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走开。”
洪燕摇头,继续说:“一直以来,林尚荣都把阿湘当做发泄的工具。他企图用这方式来消解他对我的不满,也希望可以刺激到我……阿湘她、她是我痛苦的替身。”
林蕴初瞪大了眼睛,手指用力,差一点点就要彻底扣下扳机。
那“咔咔”的声音,听的白星尔毛骨悚然,可洪燕却是上前一步,用身体牢牢的堵住了枪口,没有丝毫的害怕与恐惧。
“孩子啊,我有罪。”她说,“这些年,我天天吃斋念佛。可我知道,佛祖原谅不了我,佛法也超度不了我……因为,我是个罪人!”
白星尔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三人说的是什么,那个女人“阿湘”又是什么人?可她扭头看向林蕴初,就发现他脸上的痛苦和压抑,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
“蕴初,到底是……”
“为什么?”林蕴初没有理会白星尔,而是看向洪燕,“你既然知道他把从你那里得到的不满和愤怒转嫁给了她,你为什么不帮她逃走?为什么不让她摆脱虐待,摆脱折磨?”
洪燕皱了皱眉头,以此来压制内心的愧疚,如实道:“因为我想要明哲保身。有阿湘在,林尚荣就不会找我和蔚琛的麻烦,也不会找你的。”
林蕴初一听这话,大笑了起来。
他反问洪燕:“你的意思是,我必须用我母亲的命来延续自己的平安?那我还算是个人吗?”
洪燕不想承认这话,可事实确实如此。
郁湘一再的委曲求全,在极大程度上平衡了林尚荣扭曲的心理,这才使得林蕴初的成长相对平安。
可话虽如此,这些也都是客观的原因。
郁湘不走,甚至拒绝洪燕的帮助,归根结底在于:她舍不得林蕴初。
她说过,她的儿子还那么小,就要这狼窝里生存,这叫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放心?所以,她要用自己方法保护她的孩子。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阿湘。”洪燕话说至此,脸上已经老泪纵横,“我只求你不要为了这事而自苦一辈子。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还有白家丫头,你……”
“这个孽种,什么也没有。”从地上站起来的林尚荣阻断了洪燕后面的话,“他的这条命是我给的。如果他现在抱着为母报仇的想法,那就冲着我来。”
洪燕冷笑一声,知道林尚荣这话是想保护自己的安全,以免林蕴初冲动之下,真的杀了自己。
只可惜,林尚荣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触动洪燕的一根神经。
“你以为,我会接受你的虚情假意?”洪燕扭头对林尚荣说,“我告诉你,我对你除了恨,什么也没有。”
林尚荣的身体晃了一下,被洪燕的话深深打击。
而也就在他失神落寞的片刻,洪燕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剪刀,毫不犹豫的朝着林尚荣的心脏捅了过去。
噗!
刀刃入心,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