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太君没有看他,只是责问杨宗保,道:“你怎么把你的四姑姑带来了?!”
“娘,你不要怪宗保,是我自己要来的。”罗氏女安抚道,“稚子无辜,娘,让我去看看。”
在场的百姓很多人都见过杨四郎,他已经跪了这么久,所有人都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们纷纷议论,杨四郎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会带着一个陌生女人和孩子?杨四郎的老婆不是站在佘太君身边吗?
很快,潘家的人来了,他们将当年杨四郎做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场面一时动荡,谁都没想到忠心耿耿的杨家将竟然会出这样的人。一时间,杨家将的威武形象,在众人的心中大打折扣。而罗氏女已经得到太君首肯,前去给宗源把脉。银镜和杨四郎都感激地看着罗氏女,可罗氏女的一句话非但让两人崩溃,就是一旁的百姓都如鸟兽散!
“是瘟疫。”罗氏女也微微变了脸色,大辽死伤无数,堆积如山的尸体无人清理,瘟疫蔓延也是预料之中。可是银镜却偷偷带着孩子去拜祭了萧太后,孩子体弱,染了瘟疫是很正常的事情。罗氏女悲哀道:“……拖了太长时间,已是回天乏术。”
“不、这不可能,宗源还这么小……”看着银镜抱着宗源哀戚地哭起来,杨四郎猛地战了起来,道,“你不是医术高明吗?!医者父母心,你怎么可以因为他是我的孩子就不去救他!”
杨四郎话音刚落,一柄锋利的宝剑便凌空击来。杨四郎这些年做惯了大辽的驸马,疏于练习,武艺早就不如以前,带着杀气的宝剑将将就要取了杨四郎性命!杨六郎见状,出于兄弟之情倒是想去阻拦,却是被佘太君一把按下。回到佘太君身边的罗氏女唤道:“无名,住手!”
剑锋入了肌肤,鲜血渗透。可是这凛然的剑势却戛然而止。
“我尝闻杨家一门忠烈。如果潘仁美的手下所言不虚,此人愧对宋庭,是为不忠,罔顾杨家一干男儿抛的头颅洒的热血,是为不义,为一己之私,弃父母不顾,此番回宋朝,更是陷母亲于危难,是为不孝,三媒六聘娶了妻子,转眼与他人生儿育女是为不仁!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不仁之辈,你竟还让我住手?”
“……无名,我只是不想让太君难过。”这些骂杨四郎的话,听在佘太君的耳中,该是有如何的切肤之痛?杨四郎固然不对,却不应该让老人承担这些。更何况,她只是不想脏了无名的手……无名见她面沉如水,却没有丝毫动容,心知刚刚阻拦他,并不是为了杨四郎,他心中一喜,倒是立即收回了宝剑。
“吾儿,疫情该如何控制?”
“这种瘟疫很常见,我这里有药方可预防与解除。”
“那你快去准备。”佘太君看了一眼无名,道,“这位侠士,可否护送吾儿?”
无名一喜,对佘太君抱拳示意,然后便跟着罗氏女离开了。
罗氏女离开的很干脆,甚至没有多看杨四郎一眼。原来她的心早就死了,适才他说的那句话,也没有给她造成任何的伤害。
圣旨很快来了。
帝王显然对杨家很宽容,甚至让杨四郎选择——杀了银镜,从此还在杨家的人;不杀银镜,从此与杨家陌路。
杨四郎跪在地上,脖颈处流着鲜血。
佘太君和杨六郎等骨肉至亲都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即便他十恶不赦,却仍是一奶同胞,一起生活过的至亲。可是杨四郎犹豫了那么久,只是对着太君叩了三个响头,然后要带着银镜离开。
“且慢!”佘太君闭上双眼,道,“孩子的尸体必须焚化,否则疫情扩散。”
“不要,我不要!你们不能伤害我和木易的孩子,呜呜呜……不要,我求求你们……木易,你求求他们……你说过,不会让宗源出事的,呜呜呜……”
银镜公主已有癫狂之态。
可是孩子的尸体留不得,杨四郎很明白这一点。他强行带走了银镜,并非是他不想重新做回杨家的人。可是,早在圣旨下达之前,佘太君就已经不认他这个儿子了。还能和他相依为命的,只有银镜。
他们离开了。佘太君紧紧闭着的双眼留下一行清泪,她这一生经历过太多太多的苦难。她知道杨四郎此去,必然会遭到截杀。帝王不会容许辽国的王族还活着,不管杨四郎杀不杀银镜,他都容不下她。如果杨四郎杀了银镜,那么,他会看在杨家列祖列宗的面子上饶了杨四郎一命,他很清楚,先是背信弃义,后是杀了妻子的杨四郎永远不会得到杨家人的承认,留他一命无妨。如果他不杀银镜,那么太简单了,他会派人追杀他——他虽不是最圣明的君主,但是杨家陪着他风风雨雨多年,此时他也是动了恻隐之心,不愿在佘太君面前诛杀杨四郎。
疫情很快扩散,幸好罗氏女早有准备。
一个月后,帝王为佘太君补上了一个寿辰。佘太君一是做寿,二是正式收了罗氏女为第四女。
宴会散后,佘太君对罗氏女说:“金榜,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现在年纪也轻。娘觉得无名是个好孩子,你以为如何?”
罗氏女沉默不语,却是低下了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
而另一方面,花拾看到了有始有终的罗氏女,心中甚觉欣慰。
“……仙君,你说我下一世会成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