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说:“这酒不比外面的酒,市面儿上买不来,不醉人。”
郭怀义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老太爷请。”
我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看着郭怀义炯炯有神的眼睛,再看着一些老一辈人眼露出的些许惶恐,突然对这个青年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但是我可以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村里的生产大队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菜,刘队和郭怀义谈笑风生,仿佛很谈得来,后来老太爷的高粱红被拎到桌上,刘队说道:“那先让老太爷陪您讲讲咱们浮屠岭的风土人情,我失陪一下。”
郭怀义温文尔雅地点头,老太爷的手悄悄搭在我的腿上给了我一个手势,示意我出去,我也向青年点头致歉,跟着刘队长出了门。
刘队长到了旁边的一间房,里面有一些音响设施,正是村生产队的广播间,他小声让我进来,然后关上门,从一名青年的手里接过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正是郭怀义下乡考察的红头文件,上面还印着郭怀义的电子头像,文件末尾清晰地盖着省文化办的印章。
“村长是怎么说的?”刘队长问道。
青年说:“村长说是真的,已经打电话核实过了。”
“那这就怪了,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一个人,连名字也一模一样。”刘队长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啊刘叔?”我问道。
刘队长说道:“这个郭怀义跟1983年年底时咱们明月村死了的一个人长得太像了,那个人也叫郭怀义。”
“最关键的是,郭怀义是郭瞎子的儿子!”
第035章 亡者归来
刘队长的话让我心里凉了一大截,怪不得当这个青年出现的时候,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脸色大变。
而我之所以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他,就是因为我之前用小周天罗盘看到了过去的影像,记住了那个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神。
眼下这青年的眉眼和我小周天罗盘的影像中看到的只是有几分相似,更多的还是不同,因为这个青年的眼中露出某种说不出的自信和真诚,让人怀疑不起来。
1983年到如今已经三十年有余,78年改革开放之后,全国经济开始逐渐复苏和发展,经过几年努力,各地都呈现经济良好趋势,但是社会治安却一直得不到有效治理和保障,到处都是小混混打架闹事,聚众斗殴。
一些先进的思想流入国内,青年一代倡导自由无束,夜店酒吧满大街都是,那时候全国各地陆续传了很多聚众闹事和抢劫打杀的事件到上面,各地官员也开始反映治安问题,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严打行动悄然降临。
人总是这样,当和平稳定的时候就会放荡不羁、惹是生非,当灾难降临之时才知道什么是可怕,从而有所收敛。
人性永远是需要被压制在一定环境体制强度范围内的,而这个范围的发现和确定需要一个实验的过程,实验过程中就势必会犯一些错误,甚至引发一些无可估量的后果。
83年的严打从上面下了最高命令,每个县城和乡镇都必须要列出死亡名单和重判名单,无数的街头混混被抓入狱,当他们在狱中一边抽烟一边叫嚣着三五天就能出来的时候,根本想不到死刑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死亡名单的规定数目高于罪可至死的混混人数太多,那就需要拿其它违法犯纪的人来填补。
那个年代也许拿一根针就会被判二十年,拍一下女人的屁股就是死缓,路边尿个尿被异性看见都有可能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那个年代的流氓罪被用到了极致,老一辈的人谈流氓罪而色变,现如今的社会,大街上到处都有男男女女接吻拍拖,甚至有人敢当街做出人类的繁衍行为。
但是在八十年代,尤其是83年的严打期间,男女牵手的行为都看不见。
郭瞎子的儿子就是在那年被枪毙的,据老太爷说,郭瞎子的儿子犯了聚众斗殴罪,对社会造成严重不良影响,死的时候才二十岁,如今算来他若是不死的话起码也得五十岁了。
而眼下,省文化团下乡考察的青年郭怀义怎么看都只有二十来岁,没人可以五十岁了还保持这么年轻的容颜。
桌上吃饭的时候刘队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青年一些以前的事情,青年对答如流,仪态从容,并且讲了一些自己以前在另一个山村考察时的风土人情。老太爷问郭怀义喜欢读什么书时,郭怀义首先说的就是三国和水浒,其次还说了一些老一辈的人才读的书,而那些书我都没读过,只是小时候跟在老太爷身边听书的时候听他提及过。
即便郭怀义和老太爷等人在桌上说说笑笑,可气氛还是有些不对,我就起身准备敬郭怀义一杯缓和缓和气氛。
正在这时候,村长李富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杯酒应该我来敬才对,郭领导大驾光临,我身为村长有失远迎。”
李富贵从我手里夺过杯子就一饮而尽,我脸色尴尬地笑了笑,心中郁闷。
郭怀义起身说道:“李村长客气了,我只是文化团的一名文员,算不得什么官儿,大家不要拘谨,我是小辈,不摆什么牌场。”
“哦?”李富贵说:“看来郭领导不仅年轻有为,而且平易近人,这样的人如今可不多见。”
“李村长过誉了。”郭怀义说道。
李富贵说:“听郭领导的口音,和咱们浮屠岭的方言有些像,不知郭领导祖籍哪里?”
郭怀义说道:“此地口音和山东方言七分相似,小时候在山东读过几年书,入乡随俗,勉强学个一二分,让李村长见笑了。”
李富贵说道:“见笑不敢,见面倒是有点印象,郭领导和咱们村的一个年轻人九成相似,只是郭领导看起来更加气质不凡。”
“这倒是件稀奇的事情,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也不枉我大老远跑来一趟,若是方便还请李村长将那年轻人叫来让我见见,也好一桌上吃饭喝酒,没准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什么的。”郭怀义脸上露出极大的兴趣。
李富贵面无表情地说:“死了三十多年了,挖出来怕吓着郭领导。”
一桌人被李富贵这么恶趣味的对话弄得十分尴尬,郭怀义明知不被李富贵待见脸上的神情倒还是满不在意。
“李村长何不坐下来吃点东西,听刘队长说李村长今天身体有佯,可别累着。”郭怀义说道。
李富贵说:“不了,能敬郭领导一杯酒已经着实长了颜面,其实我这次来只是想引见引见一个人,这个人是咱们明月村的风水先生,也是整个浮屠岭最为传奇的人物,没准能让郭领导见了生出一些别样的情绪。”
李富贵说着,生产队院子外传来虎子的声音,虎子说道:“快点,我爷爷说村里来了个重要的人,要你见见。”
郭瞎子随着虎子进了门,正抬头间就看着一群人向他看来,郭瞎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正要说自己脸上又没花,怎么都这么看着他,可是当他看到酒桌上座位置站着的青年时,他愣住了!
“你是怀义?!”郭瞎子眼睛通红,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位是?”郭怀义指着郭瞎子一脸波澜不惊地向我们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