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反叛(1 / 2)

无纠 长生千叶 11430 字 1个月前

众人都是“嗬!!”的一声倒抽气, 然后将目光“唰!”的一下聚拢在吴纠身上, 就连齐侯也惊讶的看了一眼吴纠, 不过很快就眯眼转头, 看向那楚国人。

齐侯冷笑说:“楚国人的计谋, 都这么不堪一击么?若孤的二哥真是楚国的细作, 都位高权重了, 你们竟然巴巴的跑来揭/穿?这计谋孤也真是佩服佩服了!”

齐侯这么一说,众人纷纷也觉得的确如此,毕竟吴纠虽然是位高权重, 但是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危害齐国甚至是周朝的事情,相反的,吴纠在齐国的时候, 齐国发展得很好, 越来越强盛,据说这次救援郑国, 也有吴纠出谋划策。

众人心里一琢磨, 在场的也都是公侯, 身边带的都是精明的宠臣, 怎么能不怀疑那楚国人所说的话?恐怕楚国人是想要挑/拨离间罢?

只不过, 虽然众人心里头都是明了的,然而那句话, 就仿佛一根刺一样,横在众人心上, 有人皱了皱眉, 有人露/出厌恶的目光,还有人露/出看热闹的目光。

如今齐国太过强大,在齐侯的爷爷那一辈,就给齐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经过齐僖公和齐襄公两代衰落,如今齐侯又将齐国壮/大起来,而且空前强盛,如论是在人口、国土面积,还是建设、农业方面,全都空前强盛。

齐国崛起速度如此之快,其他国/家能不害怕么?如今楚国人不嫌事儿多,“抛砖引玉”,各个诸侯若是不趁机按/压齐国,那也不是诸侯了。

因此楚国人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要用吴纠的身份,造成周朝的骚/乱,他们深刻的明白,如今楚国大败,而且占线拉的很长,非常损伤国力,必须要休养生息才能恢复,再加上已经被灭掉的申国和邓国又开始死灰复燃的反/抗,楚国人也无瑕分心。

这个时候洛师还传来了消息,天子齐聚各个国/家的诸侯,商议攻打楚国的事情,楚王熊赀再霸气,难免也要害怕了,若是诸侯国真的不惧惨厉损失,轮番上阵,这车轮战打起来,楚国就算站着地势优势,不会灭国,也可能被周朝瓜分殆尽,成为一个名存实亡的小国/家。

因着这些,楚国人是害怕了,所以想出这么一个釜底抽薪的笨办法,这个办法真的太笨了,谁都知道,吴纠若真是位高权重的奸细,怎么可能就这么暴/露/出来,楚国人被周朝叫做南蛮子南蛮子,但也并非是真的野蛮人。

楚王熊赀就是算准了,周王多疑,诸侯嫉妒,君臣猜忌,这些都是连太/平/盛/世也不可避免的事情,更别说如今纷乱的时代了。

楚王/还是聪明的,他派了一个死士过来,没有任何本钱,只用一句话,就开始了离间的戏码。

吴纠端端坐着,扫了一眼周围人的反应,顿时心里也就清楚了,虽然楚王熊赀这个办法十分简单,而且简陋,但是效果十分不错,因为他抓准了人性的多疑和猜忌,最重要的还有诸侯之间的嫉妒和争夺,信不信都无所谓,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而如今诸侯表达出来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那楚国人不惧怕齐侯的冷嘲热讽,而是说:“我王也是一番好意,免得你们蒙在鼓中,如今我的话说完了,而且句句属实,信不信由你们,改日/你们整个周朝,恐怕就是我幼王子掌控了!”

那楚国人说着,还“哈哈哈哈”的狂笑起来。

齐侯“嘭!!”的一拍桌案,冷声说:“楚国人当真歹/毒,知道天子召开大/会,是为了声讨你们楚国,便想出这样的离间之计,也真是大丈夫所为!来人!给孤把他押下去……剁成肉泥!”

他的话说完,天子还没有表态,但是真的有虎贲军冲上殿来,抓/住了那楚国人。

吴纠皱了皱眉,看向周天子,果然天子胡齐的脸色不好,毕竟齐侯只是一个侯爵,而他发号施令的时候,天子的虎贲军竟然冲了进来,这不是盖过了天子的威仪么?

齐侯正在愤怒,因此没有注意这些,吴纠看胡齐的表情,就知道胡齐不太高兴,但是也不好反驳齐侯。

虎贲军冲进来,抓/住那楚国人,那楚国人却不躲闪,反而“哈哈哈”继续大笑,随即疯狂的大喊:“周国气数已尽!你们的士大夫全是我楚国人!我王英明!”

他说着,嗓子里突然一卡,竟然“咳!”的发出一声,随即口吐鲜血,猛地倒在地上开始扭曲,不停的颤/抖,最后吐了两口血,一下就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这楚国人竟然提前服了毒,明摆着是个死士,根本没想要离开。

齐侯看着地上的死士,眼神相当阴霾,天子胡齐这才说:“拉出去,快拉出去。”

虎贲军们赶紧将那死士的尸体拉出殿外,不过殿上还拖出了长长的血迹,血/腥味很浓重,混合着美味佳肴的味道,实在让人食欲全无,一个个脸上都变色了。

齐侯这才重新坐下来,他侧头看到吴纠,吴纠一直坐着没有动,脸色也很冷淡,一句话都没有说,齐侯担心吴纠,毕竟吴纠是个心思细的人,在他和吴纠正式交往之前,吴纠并不喜欢表达自己的内心,什么事儿都云淡风轻的,其实却是个心思很脆人,容易受伤的人。

齐侯伸手过去,在案子下面,偷偷/拍了拍吴纠的手背,似乎是安抚一样,吴纠侧头看了一眼齐侯。

齐侯低声说:“二哥,没事罢?”

吴纠摇了摇头。

那死士被拖走之后,方才气氛很高昂的宴席,突然就有些冷场,胡齐连忙咳嗽了两声,这个时候鲁公装作一脸关心的模样,连忙说:“天子感染了风寒,不宜饮酒,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罢,同看……今日的宴席不如就先到这里?改日议论完讨/伐楚国的大事儿,再举行庆功宴席,天子以为如何?”

鲁同这么一说,无疑是给胡齐下/台阶,天子胡齐赶紧说:“鲁公说的正是,寡人身/子的确不太舒服,各位今日也先散了罢。”

什么身/体不适,其实都是假的,楚国人所说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横在众人心上,是扎的他们不舒服。

天子胡齐虽然也觉得,齐侯说的很对,若是位高权重的细作,楚国人自己抖落出来,也是够愚蠢的行径,明明应该放长线钓大鱼,但是胡齐也忌惮齐国的强盛。

胡齐作为天子,土地面积没有齐国大,人口没有齐国多,国力没有齐国强盛,还要看齐国的脸面,巴结齐国以求自保,天子心里多熬得慌,如今来了一个给他整治齐国的机会,胡齐还要谢谢楚王呢。

虽然胡齐也清楚,楚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但是胡齐心中也要考虑了,楚国在南面,是南蛮子,那边的土地十分贫瘠,大面积的土地寸草不生,只能演兵,哪有自己这中土富饶,多年来周国和楚国都是分庭抗礼的,胡齐也是习惯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解决齐国,毕竟齐国是周朝的内部封国,离洛师比楚国近得多,在加上临海、产盐,又是农业大国,的确让胡齐不安生啊。

胡齐想要趁机扳倒齐侯,因此装作不舒服,很快就走了。

胡齐一走,诸侯们也就纷纷散了,很快一场庆功宴,竟然不欢而散,明明楚国人只是空口白牙的说了一句话,竟然收效如此盛大。

齐侯冷眼看着这场景,转头对吴纠说:“二哥,时辰还早,咱们去驿馆下榻罢。”

吴纠点了点头,他知道齐侯是体贴自己,免得在宫中遇到那些多事儿的诸侯。

两个人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很快便看到了还在指挥虎贲军的单伯单子正。

单子正赶紧迎上来,说:“齐公,大司徒。”

他说着,又对吴纠说:“大司徒不必介怀,天子英明,大司徒的作为建树,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定然不会理会楚国人的污/蔑和离间的。”

吴纠点了点头,拱手说:“多谢单公。”

单子正虽然这么说,但是刚刚胡齐的反应可不是这般,单子正因为还有其他事情,很快就告辞了。

吴纠和齐侯准备往外走,上了缁车,很快就去了驿馆,一路上吴纠都没有说话,一直在出神,坐在缁车里发呆。

齐侯与他说话,吴纠通通没有听见,齐侯唤了好几声,说:“二哥……二哥?”

吴纠这才“嗯?”了一声,回了神,说:“君上叫纠?”

齐侯见吴纠这个样子,连忙说:“二哥,不必想太多,楚国这离间之计用的太过简白。”

吴纠笑了笑,不过笑意没有达到眼底,轻声说:“虽然楚国的计策用的简陋,但不得不说,楚王的确十分精明,他的目的达到了,也给了天子一个惩治疏远齐国的机会……”

吴纠顿了顿,又说:“况且……楚国也不是无的放矢。”

齐侯看向吴纠,惊讶了一下,吴纠随即垂下眼帘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花纹,轻声说:“君上,回到驿馆之后,罪臣有要事想呈禀。”

齐侯眯了眯眼睛,隐约已经猜到了吴纠想要说什么事情,不过只是点了点头,说:“好,那二哥到孤房舍来说。”

吴纠也点了点头,之后一路就无话了,只能听到缁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很快便到达了驿馆。

子清和棠巫从驿馆里迎出来,自然,他们也听说了这动静,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是这样有利于其他人的“坏事”呢。

子清和棠巫都有些担心的看向吴纠,不过吴纠倒是神态自如,说:“不用伺候了,你们先回去,纠与君上有些事情要呈禀。”

子清和棠巫都点了点头,虽然看似觉得吴纠没什么事儿,但是棠巫心思细腻,子清又跟着吴纠这么久了,突然觉得吴纠给人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两年/前。两年/前,公子刚刚夺位失败之后,就是这般云淡风轻的,当然子清不知道公子已经换了人,子清只觉得那时候的公子,虽然温柔斯文,但是给人一种隔阂千里的感觉,从不开放自己的心思。

吴纠跟着齐侯默默的往里头走,很快便到了齐侯的房舍,齐侯推门走进去,将寺人和宫女全都遣走,等吴纠进来之后,亲自关了门,然后坐在席上。

齐侯坐下来,吴纠却不坐下来,齐侯展了一下袖袍,说:“二哥,请坐。”

吴纠却没有坐,而是走过去,一抖自己白色的衣摆,然后跪在了齐侯面前。

齐侯吃了一惊,眼睛都睁大了,想要扶起吴纠,但是吴纠抢先说:“君上,罪臣有要事想要禀明,请君上听罪臣说完。”

齐侯的手就顿住了,说:“你说。”

吴纠面色依然很冷淡,很平静,说:“今日在庆功宴席上,楚国人所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

齐侯的眼神有些深沉,说:“哪一半?”

吴纠没有抬头,也没有看齐侯的眼神,用依然平静的口吻,说:“纠可能真的是楚国人……日前楚国使臣葆申来到齐国出使,便说纠与楚国先王神似,又多方打探,询问纠的后肩是否有伤疤,想要确认纠到底是不是楚国血脉……”

他说着,慢慢抬起手来,将自己的披风和外袍脱掉,然后又解/开里面的亵衣,将衣裳全都顺着肩膀拽下来,露/出自己的肩头,稍微侧过身,示意齐侯看自己的后肩。

借着昏暗的灯光,齐侯看到吴纠白/皙的后肩上,的确有一个伤疤,而且不是天生的,是人为的,那伤疤看起来年头很旧,深得根本掉不了,已经刻骨铭心了。

吴纠淡淡的说:“这伤疤是当年鲁女与楚国先王私生子的印信,留待以后相认所用……”

吴纠将葆申告诉他的,全都告诉了齐侯,原来当年鲁姬和楚国先王,也就是现任楚王熊赀的老爹有一腿,当时鲁姬嫁给齐僖公的时候,已经怀/孕了,但是楚王为了自己的地位和政/治,没有迎娶鲁姬,鲁姬为了自保,将儿子生下来,还说是齐僖公的。

这样一来,便是公子纠了。

齐侯想过很多次,吴纠可能是鲁国人,毕竟鲁姬是鲁国人,但是他从没想过,吴纠竟然是楚国人,他的母亲是鲁国人,而父亲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楚国先王,吴纠是一个带着楚国贵/族血脉的人……

吴纠跪在地上,说:“当时葆申让纠与他回国,纠窃以为如今是楚王当/政,也没有子嗣,必然不需要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回去了无疑找死,因此请葆申守口如瓶,但是没想到,今日事情败露了出来,而且还是当着诸侯的面子,纠很可能就是楚国人,让齐国蒙/羞,让君上蒙/羞……”

他说到这里,齐侯突然欠起身来,一把抓/住吴纠,猛地将他带进怀里,紧紧抱住,低声说:“不管你是什么人,你都是孤的人。”

吴纠吓了一跳,猛地撞进齐侯坚/实的怀中,一瞬间有些心跳加速,齐侯紧紧的搂着他,又说:“二哥,你的作为,大家有目共睹,他们就算不想承认,但是孤心中清楚,你根本没有让孤蒙/羞。”

吴纠嗓子一紧,慢慢放软/了,就靠在齐侯的怀中。

齐侯又说:“这事儿,孤心里清楚了,二哥无需多想,甚至什么也不要想,孤自会处理,但是只有一点,这辈子二哥都别想离开孤,明白么?”

吴纠听着齐侯霸道的话,却没有任何反感,反而笑了一声,说:“纠明白。”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好一会儿,齐侯的呼吸有些烧汤,赶紧将吴纠的衣裳整理好,给他拉上肩膀,笑着亲了亲吴纠的额头,说:“二哥自己在孤面前,亲自解/衣,风光当真是好的,只可惜明日可能还有一番恶战,二哥早些休息。”

吴纠点了点头,今日筵席不欢而散,不知明日天子会不会发威,今天晚上大家肯定都在权衡利弊,明日才能见分晓。

齐侯说:“二哥乖,随孤就寝罢。”

两个人洗漱之后,就去休息了,齐侯紧紧搂着吴纠,生怕他飞了一样,过了良久,才轻声说:“二哥,你睡了么?”

吴纠没说话,不过摇了摇头,齐侯又说:“二哥不用多想。”

吴纠说:“纠知道。”

齐侯继续说:“孤不会让任何人诋/毁二哥的,就算二哥想要兴兵打回楚国,孤也能帮你做到。”

吴纠不由的笑了一声,说:“打回去?恐怕纠不是做大王的料子,虽然楚王使出了这样的计策让诸侯猜疑,但是恐怕楚国人是不会承认纠的血脉的。”

他说着,顿了顿,笑着说:“况且……纠有些舍不得君上。”

他这么说出来,虽然说得轻飘飘的,但是齐侯心脏猛地“梆梆”敲了两下,立刻收拢手臂,将吴纠抱的更紧,声音沙哑的说:“二哥什么时候也会甜言蜜语了,若不是明日还要恶战,孤今日绝不会放了你,你这小坏蛋,就有恃无恐罢。”

吴纠笑了笑,将头靠在齐侯的肩窝上枕着,似乎还挺舒服,感觉着齐侯暖洋洋的体温,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纠还没起身,毕竟昨天从宫中/出来已经晚了,再加上两个人又谈话,又沐浴的,睡下已经很晚了。

吴纠没醒过来的时候,子清已经进来,悄悄的对齐侯说:“君上,宫中来人,说是天子请君上进宫用早膳……”

他说着又说:“天子还说,请君上进宫,不要惊动大司徒。”

齐侯一听,瞬间就明白了,恐怕天子胡齐选择的是“相信”楚国,所以想要谈论针对吴纠的办法了。

齐侯心中冷笑了一声,不是天子不聪明,而是他太会耍小聪明了,因此才会选择相信吴纠是楚国派来的细作。

齐侯轻轻的坐起身来,没有惊动吴纠,示意子清也不要惊动吴纠,随即自己下了榻,拿着衣物去了隔壁的房舍换。

齐侯沐浴更/衣,穿戴着整齐就准备进宫去了,对子清说:“让大司徒好好休息,不用叫醒大司徒。”

子清点头说:“是,君上。”

齐侯整理妥当,就准备进宫去了,他坐缁车进宫,时间还早,宫里显得冷冷清清的。

很快齐侯就到了殿门口,因为天子是以用早膳为借口,把齐侯请进宫的,因此宫人们还在陆陆续续的捧着早膳进殿,准备布膳。

齐侯通传之后,从外面走进来,一进去就看到殿中人不少,当即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

坐在正手的是周天子胡齐,陪坐在旁边的乃是姬姓国/家的鲁公,而另外一边则是莒国国君兹丕复,另外还有一个陪坐的,乃是谭国的老谭公。

齐侯看了一眼这仗势,心中不由冷笑,全都是与齐国敌对的国/家。

齐侯面上恭敬的拱手说:“拜见我王。”

天子胡齐笑眯眯的说:“齐公,请入座罢。”

齐侯走过去,坐在席上,天子胡齐就看向谭公,说:“谭公,你不是有话要说么?”

老谭公赶紧说:“正是,是这样儿的,昨日宴席宴席上,因为有外族人在场,所以老夫不便说出口,今日在座诸侯,都乃是天子的心腹之臣,因此老夫便直言不讳了。”

齐侯一听,更是冷笑了,外族人?还心腹之臣?这些堂堂的心腹之臣,在楚国攻打郑国的时候,都趁火打劫,怎么可能是心腹之臣?

那老谭公继续假惺惺的说:“昨日楚国派来死士挑衅,天子命老夫连夜调/查,这事儿老夫调/查出了一些眉目,不瞒齐公所说,令国大司徒的身份,恐怕真是楚国人!”

齐侯冷声说:“谭公是怎么调差出来的?还跑去问了楚国人?”

老谭公听他口气不好,但是有恃无恐,想必是天子给他撑腰,便笑着说:“齐公可能不知道,这并非是空穴来风,令国大司徒的身份,乃是楚国的令尹葆申透露/出来的。”

齐侯眯了眯眼睛,他昨天晚上才听吴纠说了,葆申会替吴纠守口如瓶,今日就听谭公说,是葆申说出来的。

当时的情况,只有葆申一个人受到托孤,因此只有葆申一人知道实情,但是后来这事儿被楚王熊赀的弟/弟熊子元听到了,熊子元疯了,风言风语的,定然没人信他。

齐侯仔细一想,顿时就明白了,肯定是楚王熊赀早就听说了熊子元的风言风语,心中将信将疑的,后来因为楚国兵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创伤,还面/临着被瓜分的危/机。

葆申这个人,的确是忠臣,但是在信用面前,还是要以楚国为重,因此或许是葆申自己透露/出来的,吴纠是楚国的幼王子。

这样一来,周朝内部就会混乱,猜忌一片,楚国也可以暂时自保了。

齐侯皱了皱眉,眯了眯眼睛,眼睛里全是阴霾。

谭公这个时候便说:“齐国大司徒乃是外族之人,与我周朝势同水火,乃是罪/大/恶/极的细作,不可不除啊!”

齐侯一听,冷笑说:“罪/大/恶/极?大司徒才为我周朝立下汗马功劳,解了郑国之围,更保住了洛师的安宁,谭公却说我齐国大司徒罪/大/恶/极,那暗自勾结楚国,收受楚国贿/赂的整个谭国,不都十恶不赦了么?!”

齐侯这么不客气的一说,谭公脸色顿时就变了,一下缩头回去,不敢再说话了。

天子听齐侯这么说,脸上也不好看,本想借着谭公的手,除掉齐国的心腹,哪知道谭公反而被抢白了,实在没脸。

莒子兹丕复这个时候说:“齐国的大司徒的确为我周朝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大司徒太过聪慧,以前觉得自己是周朝人,能为周朝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他的身份曝光了,知道自己是楚国人,难保他明日不为楚国也立下悍马功劳,与我周朝为敌!如此一来,我周朝岂不是就危险矣!”

莒子兹丕复这么一说,鲁公和谭公连忙应和,天子胡齐也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正是正是,莒公说的有道理。”

鲁公发话说:“不如趁着事态还没有完全恶化,就由齐公了结了大司徒,也好给大司徒……一个全尸啊,就当是成全了大司徒对我周朝的忠君之心了。”

鲁公说的极为冠/冕/堂/皇,令齐侯作呕,齐侯眯着眼睛,态度十分坚决的说:“大司徒乃是我齐国的名士,经过郑楚一战,已经不只是我齐国的名士,西面的戎人,北面的狄人,南面的蛮人,东面的夷人,全都听说了我齐国大司徒的功绩,如此一来,若要我杀掉名士,岂不是陷我齐国,陷我周朝于不义?因为血脉的问题,便杀掉有功之臣,还有谁能信任我周朝?我周朝的人,当真才是愧对祖/宗留下来的‘礼义’二字!”

齐侯说的铿锵有力,简直把在座的所有人都骂的狗血淋痛殴,连天子也一并骂了。

天子脸上难看的厉害,脸色都变青了,连忙又故技重施,使劲咳嗽了好几下。

这下莒子谭子和鲁公都知道天子想要临时撤退了,便应和着说天子身/体不好,齐侯冷笑了一声,说:“天子既然身/体不适,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齐侯说罢了,站了起来,一甩袖袍转身走了。

天子胡齐等齐侯出了大殿之后,脸子立刻耷/拉下来,长的仿佛是一张驴脸,“砰砰!”的使劲拍着桌案,说:“反了反了!齐侯那是什么态度!?是在跟寡人说话么!?”

鲁公这个时候迎合说:“正是呢,方才齐侯那个态度,仿佛他才是天子。”

鲁公这么轻飘飘一说,天子胡齐脸色更是难看,声音粗哑的说:“哼,他齐国能耐真大,还想要保住一个外族的南蛮子,真是好啊!”

莒子眯着眼睛,笑着说:“天子万勿动气,复倒是有一个妙计……”

天子胡齐一听,说:“什么妙计?”

莒子一脸猥琐的笑着说:“齐侯想要做大/义的国君,不忍心杀了大司徒,不如天子就将大司徒一个人秘密的召进宫来,在宫中安排好虎贲军,将他一举抓/住,大司徒纵然百般能耐,也无法逃脱,不是么?”

天子胡齐眼神动了动,感觉这个办法也可以。

莒子幽幽一笑,继续说:“楚国人想要给咱们周朝难堪,天子何不也给楚国人难堪?兹丕复愿为天子分忧,勉为其难的教训那楚国的细作,天子您想想看,若是楚国的细作,他们的幼王子,变成了复的男宠,他们脸上面子是不是过不去,这样也能给楚国颜色看看?”

他这么一说,鲁公和谭子都斜眼看了一眼莒子兹丕复,心中不齿,觉得这个莒子,分明就是看上了吴纠,还要说什么分忧,勉为其难,当真不/要/脸。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点破,天子眼中闪现出一抹狠意,倒不是因为这样能给楚国/难看,而是这样也能给齐侯难看,让齐侯知道天子的威严。

胡齐冷冷一笑,说:“好,便依照莒公说的去做罢。”

齐侯气压很低的从宫中/出来,虽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不过这一来一回也十分耗费功夫,齐侯回来的时候,吴纠已经起身了,洗漱好,早膳都要用完了。

齐侯走进来,吴纠就看到他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

齐侯连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脸色,走过去,笑着坐下来,说:“二哥,睡得还好么?在吃早膳么,孤也饿得紧了。”

吴纠见他的表情,显然是强颜欢笑,便说:“君上,天子请您过去了?”

齐侯一顿,眯了眯眼睛,说:“没什么,无关紧要,二哥好好儿用膳,多吃些,调理调理身/子。”

吴纠点了点头,齐侯思考了一下,又说:“二哥用早膳,就去准备准备。”

吴纠说:“准备什么?”

齐侯笑了笑,说:“自然是准备回临淄城去。”

吴纠一愣,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们昨天才到,今日便回临淄城去?

转念一想,恐怕不是天子让他们回去的,而是齐侯自己要回去,如今洛师已经变成了是非之地,留在这里恐怕有危险,会对吴纠不利。

吴纠没有反驳,点了点头,说:“好,一会儿纠就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要准备的。”

他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叹气说:“君上,您可想好了?若是这样一走,君上您的宏图霸业,说不定就……纠不想让君上后悔。”

齐侯一听,说:“二哥不必担心这个,若是连这个都处理不好,孤又怎么能谈什么宏图霸业,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吴纠点了点头,两个人很快用膳。

吴纠出了房舍,准备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就看到展雄匆匆的走过来,进了房舍,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儿要和齐侯禀报。

展雄的嗓门大,吴纠没想偷听,但是也听到了,展雄说宫中的守卫似乎有异动,临时在更换,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对齐国不利,让齐侯有心理准备。

吴纠慢慢的往自己的房舍走,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眼神却越来越平静,吴纠想过,如果自己的身份曝光之后,该做什么,如今吴纠有钱有权有地位有声望,就算想要带着钱跑路,然后揭竿而起,做第二个盗跖都没问题,绝对会有很多人响应。

更何况现在还有齐侯的信任,齐侯是完完全全的袒护他,没有一点儿不信,这让吴纠心里十分感动,也觉得自己的心意是对的,从刚开始交往的不确定,一点点的沉迷下去,而且甘之如饴。

吴纠眯了眯眼睛,有钱有权有地位,有声望,还有君王的信任,那自己惧怕什么?恐怕若是真的撕起来,是别人惧怕自己才对。

吴纠冷笑了一声,快步走进房舍。

就在他走进来之后,很快有人就来了,不是其他人,乃是天子的心腹重臣单伯。

单子正走进来,脸色很阴沉,拱手说:“大司徒,天子有请。”

吴纠看了看单伯,已经恢复了那种温柔和斯文,笑起来仿佛如沐春风,说:“天子召纠进宫,不知所谓何事?单大哥可知道?”

单子正被他这样一问,顿时有些脸色尴尬,抿着嘴唇不太敢抬头,说:“这……子正的确知道,但……但是子正却不能说。”

吴纠见单子正的表情,已经明白了几分,单子正的确是个正直的人,忠心耿耿,但是忠义自古难两全。

吴纠笑眯眯的说:“若纠不进宫,单大哥打算如何?”

单子正抬起头来看着吴纠,说:“大司徒……若您不进宫,天子意思,按照违令论处……”

简单来说就是杀头,而且还要连累齐国。

吴纠笑了笑,站起身来,掸了掸自己的白袍子,说:“纠开顽笑的,单大哥不必紧张,这就进宫去罢,请单大哥引路。”

单子正听他说跟自己进宫,顿时脸上又扭曲了起来,欲言又止的,最后只是说:“你……小心。”

天子只传了吴纠一个人,吴纠跟着单子正离开,子清和棠巫一下就不淡定了,立刻冲过去找齐侯禀明。

吴纠随着单子正进宫,进了大殿之后,果不其然,就听到“哗啦!!!”一声,两列虎贲军立刻冲进殿中,将吴纠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的,长剑全都引出鞘,直指吴纠。

这个时候,吴纠被围的严严实实,天子胡齐才被鲁公莒子谭子簇拥着走了出来。

吴纠扫了一眼众人,面上没有一丝害怕,笑着说:“纠拜见我王,我王……这是何意?”

天子胡齐冷冷一笑,说:“何意?!你这个楚国奸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吴纠笑了笑,说:“天子您是糊涂了么?想必是风寒更严重了罢?若纠是楚国奸细,纠怎么还会一个人进宫?”

谭子立刻说:“因为你聪明!想要蛊惑众人,齐公已经被你蛊惑了,但是天子慧眼,不会被你蛊惑的!”

吴纠笑了笑,没当一回事儿,说:“谭公您这话就有偏颇了,若纠是楚国奸细,又像您说的如此聪明过人,此时此刻,天子鲁公莒公谭公您四位,早就脑袋搬家,尸骨无存,或许被剁成肉泥了也说不定?如何还能再次听信谗言,无的放矢的猜疑纠?”

吴纠的语气越来越冷,脸色越来越阴霾,他说到剁成肉泥的时候,所有人都抖了抖。

天子立刻大喝说:“好哇!你还敢威胁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