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无霸(1 / 2)

无纠 长生千叶 11580 字 1个月前

齐侯脸色非常阴霾, 但是并没有马上说话, 而是将羊皮又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就听到“轰隆!!!”一声, 天空之中竟然炸了一声春雷, 随即又开始下起瓢泼大雨来。

齐侯看了一眼羊皮卷, 这上面的内容其实很简单, 公孙隰朋在去接雍巫的路上,得到了探子从卫国送来的消息,所以就快马加鞭的赶回宫中, 但是齐侯和吴纠都不在宫里,公孙隰朋快马赶回来,几乎要累的吐血了。

石速正好也是年纪了, 齐侯就给了他一些任务, 当时石速在路寝宫之中,便看到了公孙隰朋, 公孙隰朋将羊皮卷交给他, 说是十万火急, 让石速快点出去找齐侯, 于是石速便快马加鞭的赶过来了。

的确是十万火急, 因为卫国又开不安生了。

原来这张羊皮上写着卫国探子带来的最新动向,卫侯也不知中了什么邪, 他在几个月之前的确是接到了作乱的公子元。

公子元已经被贬为庶人,发配回了卫国, 虽然齐侯想将公子元千刀万剐, 但是因为公子元乃是他的儿子,所以就算公子元大逆不道,在这个残存礼仪的年代里,齐侯还是不能杀公子元。

于是齐侯便想要卫侯借刀杀/人,毕竟这个事儿关系到了周朝和北狄人,所以卫侯于情于理都应该替齐侯清理门户。

可是齐侯绝没想到,卫侯突然又想出了馊主意,在这张羊皮上只写了短短几句话,卫侯说了,公子元年纪小,一时被鄋瞒人蛊惑,其实心地善良,所以有情可原,准备赦免并释放公子元。

齐侯一看,怎么能不生气,卫侯这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何止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而且是故意对着自己耀武扬威来着。

齐侯脸色十分难看,当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转头对邢侯拱手说:“邢公,当真对不住,孤有事在身,需要先行一步。”

邢侯有些吃惊,说:“这大暴雨?”

齐侯笑着说:“孤二哥身/子弱,孤与速儿先行一步,还请邢公代为照顾二哥,有劳了。”

吴纠一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齐侯竟然要冒雨赶回宫去,不等吴纠打听消息,齐侯已然带着石速快速冲出小亭子,大步冲进大雨之中,然后跨上高头大马,在暴雨之中,两个人的衣裳一下全都湿/透了,带着“踏踏踏踏”的马蹄声,火速冲着宫殿的方向冲去。

吴纠当真好生奇怪,但是齐侯已经走了,行色匆匆的,晏娥见吴纠站的往外,赶紧过来说:“公子,别站在那儿,要淋雨了。”

大雨下了大半日,一直到下午之后才停了下来,吴纠眼看便要黄魂了,暴雨这才开始停歇,吴纠和邢侯都怕天黑之前赶不到齐宫,于是赶紧跨上马,就往宫殿而去。

两个人进了宫,邢侯拱手说:“雍巫应该已经到了宫中,齐公子若不介意,雍巫对我邢国来说也是恩/人,我请跟公子去探望一眼雍巫。”

吴纠也想去探望雍巫,不过现在两个人都有些淋湿,还是赶紧回去换件衣裳才是,于是吴纠带着邢侯便到了自己的房舍,换一件衣裳,然后再一起去探望易牙。

吴纠进了房舍,让子清跟自己来换衣服,因为房间里只有子清和晏娥两个人,所以就让晏娥拿一件衣服去给邢侯。

晏娥拿了一件衣裳进了房舍,邢侯正打着赤膊,将湿掉的衣裳脱/下来,还没来得及扔在一边儿,正抓在手中,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登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湿衣裳又搭在了自己身上。

晏娥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连忙将干净的衣裳呈上去,说:“邢公,婢子侍奉您换衣裳。”

邢侯一听,连忙摆手,说:“不不不,不敢有劳晏娥姑娘,我自己来便是,这……还是放这儿罢,劳烦晏娥姑娘先出去一会儿。”

晏娥又奇怪的看了一眼邢侯,这才把衣裳放在旁边的小榻上,然后退了出去。

邢侯等她退出去,连忙把自己身上的湿衣裳摘下来,扔在一边,然后好歹擦了擦,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吴纠那边很快也换好了衣裳,出了门就看到了邢侯,邢侯换了一身白色的行头,是吴纠的衣裳,因为他们身高和体魄都有差异,邢侯这么一穿,宽松的衣裳瞬间都不觉得宽松了,有一点儿劲袍的感觉。

吴纠说:“邢公,请。”

邢侯点了点头,说:“走罢。”

两个人一同往旁边走,很快便看到了易牙的房舍,易牙下狱之前就住在这里,这回/回来也住在这里。

两个人到了门口,便看到了守着的寺人,吴纠过去,引着邢侯往里走,两人进了门,进了内室,就看到易牙闭着眼睛躺在榻上,他双手搭在身前,脸色非常安详。

只是他脸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肤,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疤,左面的脸颊还稍微有些红肿,露/出的纤长的脖颈上,也有一道非常长的伤疤,整个人呼吸有些微弱。

吴纠许久都未见到易牙了,突然这么一看,险些吓了一跳,易牙瘦到了极点,他的脸颊向内凹陷,脸上没有血气,露/出的双手和手腕也仿佛皮/包/骨头一般。

乍一看过去,根本看不出是那个模样妩媚又精致的男子了。

吴纠吃惊的快速走过去,旁边有寺人侍奉着,但是没见其他人,吴纠说:“雍巫怎么样了?”

寺人回话说:“回公子,大人还没醒过来。”

邢侯一听,说:“之前医官便说了,这毒素颇为霸道,雍巫又被鄋瞒人折磨过,体虚再加上中毒,毒素清除干净便能醒过来,算起来也快了,公子不用太过担心了。”

吴纠点了点头,还是颇为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易牙,若不是因为还能隐约看出他的样子,吴纠恐怕都不敢认了,易牙变了很多,他离开临淄城的时候已经够瘦了,如今却更加瘦了,皮/包/骨头一样。

也是这般,毕竟易牙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而且还被鄋瞒人俘虏过,不能自己进食,自然会瘦成这个样子,看起来让人害怕。

易牙身上都是伤口,只要是露/出来的地方,就能看到很多伤口,脸颊还肿着,虽然有消肿的趋势,但是离开前线已然这么多天了,竟然还肿着,吴纠很难想象易牙到底经受了什么。

吴纠看着易牙叹了口气,易牙现在也没什么意识,旁人说话他也听不到。

这个时候就听给一个寺人走过来,说:“公子,甯戚少爷带着荻儿少爷过来。”

吴纠一听,看了一眼榻上的易牙,易牙这个样子绝不能让荻儿看到,吴纠赶忙说:“先别让他们进来……”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荻儿一下就扑进来了,嘴里还说:“义/父,爹爹回来了吗?”

吴纠都没来得及阻止,荻儿已经跑了进来,甯戚小大人一样跟在后面。

荻儿冲进来,先看到了吴纠,然后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叔叔,不怎么认识,随即往榻上一看,便看到了易牙。

荻儿跑过去,伏/在榻边上,睁大了眼睛,轻轻拍着易牙,奶声奶气的说:“爹爹,爹爹?荻儿来看爹爹了。”

易牙此时还没醒过来,确切的说,虽然邢侯说易牙毒素清除之后就能醒过来,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易牙具体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毒素具体会什么时候清除干净。

荻儿伸手拍了拍,易牙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荻儿似乎被吓着了,眨着大眼睛,迷茫的说:“爹爹,爹爹?”

吴纠不忍心让荻儿见这些,毕竟他才三岁多,连忙对甯戚说:“甯戚,快带荻儿先出去。”

甯戚只是说:“公子,荻儿已经不小了,我像他这个年纪,早就学会很多了。”

吴纠一听,显然被甯戚噎了一下,虽然对于甯戚来说,三岁的时候已经开始懂得很多,懂得怎么在这种残酷的时代/生存,但是吴纠并不想给荻儿这些。

荻儿偷偷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抬起头来看着吴纠,说:“义/父,荻儿想陪着爹爹,不要让荻儿出去。”

吴纠心里一颤,连忙蹲下来,说:“好孩子你长大了,那你好好陪着爹爹,乖不要哭,你要是哭鼻子,怎么照顾爹爹呢?”

荻儿点点头,说:“荻儿是男子汉,不会哭的。”

吴纠揉了揉他软/软的小头发,转头说:“请医官再来看看。”

子清亲自去找医官,很快医官就过来了,易牙身上的毒素未清,还在发高烧,连续的高烧让医官都不怎么乐观,也就是易牙身/子骨皮实,毕竟他是在北狄长大的人,而且自小根本没有王子的待遇,他和士兵一般,从小训练长大,所以别看易牙身材瘦削风/流,但是其实他身/子骨相当皮实。

易牙的身/子骨挽救了他自己的一条命,一直到现在还撑了下去,医官倒是不在意那些毒素,只是易牙一直在高烧不退,连续的高烧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吴纠让医官开了药,然后让晏娥去熬药,因为时间太晚了,邢侯不方便多留,就走出了房舍,回了自己下榻的地方。

吴纠在易牙这里坐了很久,小荻儿相当懂事儿,说不哭就不哭了,因为易牙长久不能动,所以小荻儿就跪在旁边,轻轻的避开易牙还没有恢复的伤口,给他捏/捏手臂和腿,活动一下经脉。

吴纠默默的叹了口气,坐在一边突然觉得十分疲惫,不只是身/体疲惫,还是心里疲惫。

子清见吴纠一个人坐着,低声说:“公子,该用晚膳了。”

吴纠摇头说:“我还没什么胃口,你先去用膳罢。”

子清看着吴纠,突然蹲下来说:“公子,您是不是不舒服?”

吴纠的确不太舒服,有点疲惫,不过还以为是心理上的,子清说了一句“失礼”,伸手摸了一下吴纠的额头,顿时惊讶的说:“公子您发/热了!”

晏娥正好端着药回来,听到子清的话连忙来查看,吴纠果然发/热了。

今日出门的时候下起了下雨,吴纠淋了一些雨,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再加上易牙正在发烧,吴纠又离得太近,旁人都没事儿,吴纠抵/抗力不行,竟然也开始发/热了。

吴纠只觉得自己有点疲惫,头发重,没想到自己发烧了,子清和晏娥连忙搀着吴纠站起来,扶着他回了房舍,然后火速叫来了医官。

吴纠躺在榻上,一闭眼睛便睡着了,医官过来的时候,子清和晏娥急的团团转,医官诊了脉,幸亏只是普通的发/热,因为淋了雨有点伤寒。

子清和晏娥这才松了口气,医官开了药,晏娥又去熬药,子清就照顾着吴纠。

吴纠睡得朦朦胧胧,不知什么时候,感觉身上冷得厉害,便睁开了眼睛,他一睁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应该不会觉得冷才对。

吴纠看到身前有个很小的影子,仔细定眼一看才看清楚,原来是小荻儿,吴纠想要说话,首先却咳嗽了出来。

小荻儿被他这一咳嗽就咳嗽醒了,赶紧爬起来,说:“义/父,您醒了?”

吴纠嗓子不舒服,有些红肿刺痛的感觉,沙哑的声音说:“荻儿,你怎么在这儿?”

小荻儿说:“义/父发/热昏迷呢,荻儿照顾义/父,子清哥/哥去换盆热水,马上就回来了,晏娥姊/姊去熬药了,义/父要什么告诉荻儿就好。”

吴纠见他一本真/经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说:“你爹爹呢。”

荻儿说:“爹爹还在睡觉觉,甯哥/哥在照顾爹爹。”

正说话,子清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盆子,里面冒着热气儿,看起来是热水。

吴纠说:“荻儿,去看你爹爹罢,义/父这儿没事。”

荻儿陪了吴纠好一会儿,这才出去了,吴纠又躺下来,觉得特别累,莫名其妙就发烧了,也是身/子骨太虚弱的缘故。

子清用热毛巾将吴纠身上擦了擦,吴纠还是觉得冷,缩进被子里,团在一起闭眼睡觉。

晚膳也没吃,很快便睡着了。

一直到深夜,公孙隰朋才从路寝宫出来,同出来的还有王子成父石速曹刿等等,因为时间太晚,今日他们都要宿在宫中,在路寝宫门口拜别之后,众人都是忧心忡忡的散开。

公孙隰朋心里有事儿,他往临时下榻的房舍走,走着走着便定住了脚步,这个地方他很熟悉,没想到竟然走到易牙这里来了。

公孙隰朋抬起头便看到了易牙的房舍大门,抬步走了过去。

他今日本是去接应易牙的队伍,但是没想到遇到了探子急报,随即这一天都忙碌的根本无从分心,这样一闲下来,虽然心里没想,但是却不由自主的来了。

公孙隰朋干脆抬步走过来,因为是深夜,外面已经没有寺人伺候了,公孙隰朋知道易牙没有醒过来,还在昏迷,敲门也不会有人应门,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往里走,走到内室,竟然看到了房间里有人,不是上夜的下人,反而是小荻儿和甯戚。

小荻儿趴在榻边上睡着了,甯戚双手抱臂坐在一边,明明年纪也不大,却犹如小大人一般。

甯戚看了一眼公孙隰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公孙隰朋点了点头,低声说:“你带荻儿去歇息罢。”

甯戚点头,把荻儿叫醒,荻儿一脸的迷茫困得厉害,就被甯戚给拉走了,很快两个人出了门,回自己的房间去睡觉了。

公孙隰朋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在床榻边坐下来,定定的看着床榻上躺着的人,慢慢伸手过去,轻轻/抚/摸/着他的额角。

过了很久,公孙隰朋叹息了一声,说:“我很恨你,在亲手查出你是狄人派来的细作的时候,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如今……如今看到你这个模样,隰朋心中……”

公孙隰朋说着,便停了下来,又说:“隰朋已不知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隰朋天生愚钝,分不清楚你的话,你知不知,隰朋曾经过立誓,若对你还有半分留恋,万箭穿心!可隰朋还是放不下,放不下……”

公孙隰朋重重的叹息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易牙,随即慢慢起身,然后慢慢的低下头来,在易牙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就在这一瞬间,公孙隰朋突然感觉到身下的易牙猛地一颤/抖,随即发出“唔”的一声,竟然动了。

公孙隰朋一惊,赶紧抬头去看,就看易牙睁大了眼睛,似乎已经醒过来了,盯着自己,眼中露/出了一丝诧异。

公孙隰朋亲人被抓包了,顿时错开一步,说:“你醒了?”

易牙满脸惊讶的看着公孙隰朋,一瘦削下来,眼睛就更显的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烁着惊讶和奇怪的光芒。

公孙隰朋见他盯着自己,还以为他惊讶自己偷偷吻他,但是很快就发现易牙有点不对劲儿,公孙隰朋轻声说:“雍巫?”

易牙则是奇怪而迷茫的看着左右,声音艰难又沙哑的开口说:“这……这是哪里?什么……地方?我……我头好疼,嗓子也疼……你是谁?”

一瞬间,公孙隰朋犹如精雷劈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易牙……

吴纠第二日早上醒过来,身上还是酸疼的,头有些重,但是不发冷了,还以为自己已然神清气爽了,结果子清和晏娥找来医官看了看,吴纠还在发烧,只不过热度已经不那么高了。

吴纠正惆怅着,发烧让他味觉有些不太好,吃东西没什么滋味儿,但还是逼/迫着自己吃了一些早膳。

正在吃早膳的时候,就见有寺人来回禀,说雍巫醒了。

吴纠一阵诧异,赶紧翻身下榻,说:“雍巫醒了?快带我去看看。”

那寺人却还有后话,说:“公子,可是那雍巫……似乎不认识人了。”

吴纠又一阵诧异,不知道什么叫“不认识人了”,听寺人一解释,顿时就愣住了,雍巫的连续高烧导致他什么也不记得了,谁也不认识,连小荻儿也不认识,更加不认识公孙隰朋。

还有另外一个噩耗,那就是因为连续的高烧,易牙引以为傲的味觉彻底失灵了,如今虽然高烧已经退下来,毒素也清除了,但是易牙的味觉彻底被毁了,嗓子也沙哑难当,不知还能不能恢复。

吴纠一听,赶紧披上一件披风,说:“我去看看。”

子清和晏娥跟着吴纠快速来到了易牙的房间,就看到易牙靠坐在榻上,小荻儿趴在一边给他揉腿,公孙隰朋正好转身要走出来,看到了吴纠,拱手说:“公子。”

公孙隰朋昨天夜里在这儿守了一夜,没有睡觉,今日一早齐侯请他去路寝宫商议大事儿,公孙隰朋正要过去。

公孙隰朋和吴纠见礼,之后很快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吴纠走进去,便看到易牙用奇怪和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

吴纠说:“怎么样了?”

一边的甯戚说:“医官说恢复的不错,除了想不起来的还有味觉。”

吴纠觉得甯戚简直是大喘气儿,重点不就是这两条么?

易牙被高烧烧坏了味觉,而且还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医官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让他调养身/体,给他医治脸上的伤疤和身上的伤口。

易牙醒过来之后,不怎么说话,小荻儿和他说话,易牙也不愿意说话,自然也是因为易牙根本不认识小荻儿,只是探究的看着小荻儿。

一到用膳的时候,易牙的脾气就会相当暴躁,吴纠从没见过他脾气暴躁的样子,如今一见,还真是长见识了,原来易牙并非是个而妩媚又温柔的人,他脾气暴躁的时候相当可怕,或许是因为没有味觉的缘故,根本不想吃一口饭。

然而他不吃饭,身/子却好不了,如今已经骨/瘦/如/柴,这年代也没有吊瓶可以给他打,自然还是要强行让易牙吃饭的。

公孙隰朋这些日子一直很忙,忙得白天根本看不到人,只有晚上才会过来,每次夜里过来,公孙隰朋都会看到桌案上放着没有动过的晚膳。

公孙隰朋进来的时候,易牙还睁着眼睛看着房顶,没有睡下去,如今已经是深夜了,易牙不怎么配合吃饭,也不睡觉,看起来更是憔悴。

公孙隰朋走进来,坐在榻边上,易牙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公孙隰朋静/坐了一会儿,便将桌案上的晚膳收拾出去,很快传来带门的声音,“吱呀——”一声,易牙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眼中仿佛是没有波澜的一片死水。

过了一会儿,没多长时间,却又听到“吱呀”一声,公孙隰朋又走了进来,手里托着那些晚膳,这回变成了热/乎/乎的,冒着热气,原来是去热饭了。

易牙又看了他一眼,很快便把眼神又收回去了。

公孙隰朋走过来,跪坐在榻边上,低声说:“来吃口饭罢,你怎么又不吃晚膳?”

公孙隰朋欠身过去,易牙却不张嘴,还撇了一下头,头朝里翻了个身,公孙隰朋一见,脸色当即就沉下来,强/硬的将他扳过来,易牙的身板太瘦弱了,根本不是公孙隰朋的对手。

易牙被他扳过来,公孙隰朋舀了一勺饭,放在他嘴边,易牙抿着嘴不配合,公孙隰朋低声说:“听话好么,总要吃一些,不然你身/子怎么好起来?”

易牙过了很久,这才淡淡的张/开嘴,却不是要吃饭,而是声音沙哑的说:“我尝不出味道,不想吃。”

公孙隰朋听了心里一酸,声音放的温柔了一些,说:“吃一些,好么?”

易牙不张嘴,公孙隰朋就反复的问他,易牙似乎被他弄得很烦,这才皱着眉张/开嘴来,公孙隰朋将温热的饭喂进他嘴里,易牙几乎不咀嚼就咽下去。

公孙隰朋好像在哄孩子一般,耐心的说:“嚼两下,别噎坏了,乖,再嚼两下好么?”

易牙脸色很不耐烦,发狠的咬着嘴里的东西,但是下一刻两串眼泪猛地就滑/下来了,决堤一般往下涌,公孙隰朋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碗筷,回头去看易牙。

易牙趴在榻上,哭的没有任何声音,眼泪却止不住,源源不断的流进嘴里,发狠的抓着榻上的被子撕扯。

公孙隰朋将他抱起来,抱在怀里,轻声说:“别哭了,别哭了,会好起来了,医官也只是说暂时尝不出味道,不需要着急,还有你的嗓子,也会好起来的。”

清晨还灰蒙蒙的,已经有人在花园里开始练剑,公子无亏听到房舍外面有动静,推开窗子一看,笑着说:“昭儿竟然起得这般早?”

公子昭一身简单的衣裳,虽然已经开春了,却露着一双臂膀,手中拿着一把青铜大剑,正舞的“呼呼”生风,听到公子无亏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大哥。”

公子昭自从那日受伤之后,似乎变了一些,变得更加稳重了,这一点改变很多人都察觉到了。

公子无亏从房舍走出来,笑着递给公子昭一张帕子,轻轻给他擦了擦汗,笑着说:“昭儿的功夫越来越精进了,恐怕已经超过我这个做兄长的了。”

公子昭抬起头来,看着还比自己高一些的公子无亏,说;“但哥/哥始终是哥/哥。”

公子无亏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说:“说的正是,昭儿永远是我的好弟/弟。”

两个人正在说话,就看到有人远远走过来,那少/妇一身华丽的衣裙,被人簇拥着走过来,公子无亏抬头一看,竟然是母亲卫姬。

卫姬过来的时候,公子无亏还在给公子昭擦汗,卫姬皱眉说:“无亏,母亲有话跟你说。”

公子昭将剑合入剑鞘,随即转身说:“我先进屋了。”

公子无亏点了点头,说:“昭儿快去擦擦身上的汗,免得伤寒。”

公子昭很快走进了房舍,将门关上,很快也将窗子关上。

卫姬看着公子昭进去,这才松了口气,把宫人也给遣散回避了,低声说:“无亏,大事儿不好了!”

公子无亏倒是慢条条的,稳稳当当的说:“什么大事儿?”

卫姬说:“你上次不是托母亲,照顾公子元那个贱/人么?”

公子无亏说:“怎么了?他还能翻出天来了?”

卫姬着急的说:“就是这个事儿!无亏,母亲刚听说,卫侯竟然放了公子元!”

公子无亏一听,顿时愣住了,随即脸上闪现出一抹狠辣的神色,说:“什么?放了!?母亲不是让人给卫侯带话了么?怎么可能放了?”

卫姬着急的说:“我的确让人带话了,但是卫侯竟然把公子元给放了,说他年纪还小,是被鄋瞒人蛊惑的,给公子元一个改过的机会。”

公子无亏一听,脸上青筋直蹦,冷笑说:“改过?!真是笑话!我现在便去见君父。”

卫姬赶紧拦住他,说:“等一等,这事儿,恐怕君上早就知道了,这几日君上那般忙,我去了小寝好几次,都没有遇到君上,每一次寺人都说君上在路寝宫议事,还都是和王子成父公孙隰朋这样的武将议事,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无亏眯了眯眼睛,齐侯已经知道了卫侯要放走公子元的事情,但是这事儿却没让公子无亏知道,公子无亏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之前打仗也是,让雍巫上阵,也不让自己上阵,公子无亏是聪明人,他已经快十五岁了,还没有一个公/务在身,隐约觉得齐侯是故意在打/压自己。

如果齐侯是故意打/压自己,那为的什么?自然为了他其他的儿子……

公子无亏转眼看了一眼关闭的房门,就听卫姬又说:“但是母亲这里有个旁人都不知道的消息,无亏你知道么,卫侯之所以要放了公子元,其实是鲁国的意思!”

公子无亏眯眼说:“鲁国?”

卫姬点头说:“就是鲁国!母亲这消息是从卫国的探子传过来的,绝对可靠,上次那鲁公子来和谈割地的事情,定然是怀恨在心,卫侯放了公子元,就是庆父撺掇的!”

公子无亏一听,眯了眯眼睛,说:“这事儿我知道了,我有分寸,一会儿便去找君父。”

卫姬说:“是啊无亏,你要抓紧机会,公子元这个贱/人,他们母/子好不容易失去了宠爱,你一定要趁机干掉他们,不能让公子元再翻身了,知道么?”

公子无亏淡淡的说:“这我清楚。”

卫姬继续说:“无亏,不是我多嘴,还有那公子昭……他如今年纪小才和你亲近,若是长大了……无亏,她母亲郑姬那么得宠,母亲跟他抖了十几年都没有斗过,终有一日他会咬你一口的!”

公子无亏皱了皱眉,说:“母亲,如今的情势您也看到了,如今齐国的后宫之中,只有您和郑姬,您又掌管着后宫事宜,虽还不是齐国夫人,但是形同齐国夫人,当下最争宠的办法,便是不争宠,公子元的事情有儿子出手,您不用多管,千万不要插手君父的国事,免得落人口舌……至于三弟的事情,儿子知道了。”

卫姬听他说知道了,这才松口气,说:“我知你最有心思的,那我就放心了。”

公子昭坐在房间里擦/拭着青铜宝剑,房间不怎么隔音,尤其他还坐在窗户下面,外面两个人说话听得隐隐约约,虽不完全,但是也差不离。

很快公子无亏便推门进来了,看到公子昭正在擦/拭宝剑,笑着说:“昭儿,哥/哥去一趟路寝宫,若中午回不来,你自己先行用膳,要多吃些,知道么?”

公子昭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大哥去罢。”

公子无亏笑着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这才披上了一件披风,匆匆出门去了。

公子无亏很快来到了路寝宫,里面正在商议卫国的事情,果然公孙隰朋王子成父这些大人物都在,公子无亏说有要事禀报,这才被放行进来。

公子无亏立刻将卫姬说的事情禀报了齐侯,原来那日公子庆父离开之后,不甘心受/辱,但是拿齐侯没有办法,而且遂邑也被割掉了,这是天子的意思,鲁国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于是公子庆父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修书一封,与卫侯商量了一番,卫侯正好也看不惯齐国的强大,两个人便想用公子元这个事儿搓一搓齐侯的威风,想要恶心一番齐侯。

果然这事儿一出,齐侯大怒,毕竟公子元这个人,竟然勾结鄋瞒人,而且想将齐国的国君公子大臣一并全都杀死,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公子无亏将庆父的事情告诉了齐侯,齐侯脸色阴霾的非常厉害,冷冷一笑,说:“好啊,好啊!孤就说,卫国什么时候这么大的胆子了,现在好了,卫国还联合起了鲁国,一西一东,配合的真好,真好啊!”

众人一听,面色也跟着阴沉起来,一方面是阴沉庆父的作为,另外一方面也是阴沉鲁国竟然插手了这件事情。

若是鲁国也插手了这件事情,那么他们之前那些朝议根本不管用了,需要重新商议另外一番对策。

就在众人沉默,齐侯发/怒的时候,一个寺人战战兢兢的走进来,齐侯冷声说:“什么事儿?”

那寺人颤/抖的说:“君上,是子清求见。”

齐侯一听,便走进了内里,让子清进来拜见。自从那日踏青回来,吴纠便一直低烧,子清知道齐侯有事情在忙,齐宫之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怕是要打仗了,所以不方便去禀报齐侯,但是过去了几天,子清再也憋不住了。

齐侯一听,说:“二哥病了,几天的事情了?怎么现在才来告诉孤?”

子清低着头没说话,齐侯挥手说:“算了,带路,孤去看看。”

子清引着齐侯从内里出来,外面的武将们还在候着,齐侯淡淡的说:“你们先去商议对策,鲁国欺人太甚,不能不拿出一个对策来,打击一下他们的气焰……还有,最近公子纠抱恙在身,这个事儿,你们谁也不要打扰他。”

众人抱拳说;“是,卑将告退。”

齐侯不等大臣都离开,就率先跟着子清走了。

吴纠一连发了几天低烧,已经没感觉自己发烧了,成天躺在榻上,睡是睡不着的,子清和晏娥还不让他下榻乱跑。

因为吴纠前些淋了雨,身/子骨不好,再加上换季节,这一感冒就好不了了,医官天天来,恨不得比一日三餐来的还勤快。

吴纠躺在榻上百无聊赖,这个时候就听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吴纠还以为是子清,晏娥去烧热水了,房舍中没人,吴纠觉得有点热,踢开了被子,翘着腿躺在榻上,懒洋洋的说:“子清,我腰躺得都酸了,快来给我揉/揉腰。”

那人脚步声很轻,快步就走了过来,吴纠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子清走过来了,便转过身去,背对着来人,指了指自己的腰,说:“揉/揉。”

一双高温/的大手立刻就包裹/住了吴纠的腰,吴纠的腰很细,纤细的一把就握过来了,吴纠一愣,瞬间被烫了一个激灵,那人的手温度很高,比他发烧温度还高,而且手掌也太大了点儿,子清没有吴纠高,手也比吴纠小,怎么能突然长成了“巨无霸”?

吴纠回头一看,顿时“嗬!”的吓了一跳,竟然是齐侯。

齐侯笑眯眯的伸手按在他腰上,轻轻的揉/着,说:“怎么样,还酸么?这样舒服么?”

吴纠后背一个激灵,连忙打挺的坐起来,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亵衣,连忙将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连声说:“拜见君上,纠……纠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