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父母不答应,两家闹到公堂。县太爷孙公受理案情,一时间也理不清头绪,暂且判定:新娘子回家等待三年,届时如果仍没少年消息,方准改嫁。一面将案卷存档,打发原告被告回家。
再说新郎在假媳妇家居住,全家人对自己很好。少年经常跟媳妇商量:要回老家看看父母。“新娘子”表面一口答允,却迟迟不肯动身。
又过半年,少年实在是思念父母,跟媳妇说“我一个人回去啦。”
“新娘子”极力挽留,没奈何,又住了几日。这一天,“新娘子”全家惶急不堪,似乎大难临头,仓促对少年说“本准备等行李备齐,两三天后送你夫妇回家,可是眼下碰到了麻烦事,咱女儿脱身不得。所以对不住,只好请贤婿你一个人独自回去啦。”说着连催带赶,将少年送出房门。
少年出得大院,正觅路回去,不经意间回头一瞧,房屋庄院一眨眼间全部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高高隆起的坟墓。少年恍然大悟“这哪里是岳父岳母家,分明就是鬼屋。我那位‘新娘子’十有八九不是人,乃女鬼也。”又急又怕,迈步狂奔,匆匆回到家里。
跟父母提起此事,老父道:“我儿不用担心懊恼,假媳妇丢了,真媳妇还在嘛。放心,包管还你一个娇滴滴的俏娘子。”
第二天清晨,少年父母去官府说明情况,孙县令传下文书:命新娘子父母马上将女儿送回婆家,即刻成婚。
第三十八回 王兰
利津县王兰,暴病而死,魂魄来到地府,阎王勘察生死簿,发觉王兰阳寿未尽,乃小鬼抓错了人,忙责令送他还生。
小鬼不敢怠慢,可是回到阳间一瞧,王兰尸体已经腐烂,鬼卒担心阎王怪罪,跟王兰商量“人做鬼则辛苦,鬼成仙则快乐。我让先生做一名鬼仙,逍遥快活,何必做人?”王兰心想“尸体没了,做人不成,做做鬼仙也未尝不可。”于是点了点头。
鬼卒道:“离此地不远有一狐妖,已修成金丹。我去将金丹偷来送给先生服用,从此后魂魄不散,长存不死。纵横红尘,穿墙过壁,踏水飞花,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先生愿意吗?”
王兰大喜,忙道:“愿意,愿意。”
鬼卒在前引路,来到一处宅院,高楼雅室,悄无一人。月光下一只狐狸,抬头望天,缓缓吐气,一粒金丹自口中飞出,升至半空,旋转不停,吸收月亮精华。尔后狐狸一吸气,金丹又吞落口中,如此来回呼吸,金丹起起落落,上下飞舞。
鬼卒一旁窥伺,觑得机会,待狐狸将金丹吐出,疾步上前,一把抓在手里,命王兰张嘴,将金丹塞进他肚中。
金丹被夺,狐狸又惊又怒,但自忖不是鬼卒对手,愤愤离去。
王兰也与鬼卒分别,回到家中。妻子家人见面,吓得四散逃走,王兰以实情相告,众人才渐渐聚拢,不再害怕。
尔后王兰在家中住下,饮食起居,一如平时。有朋友张某,闻讯前来拜访,一番寒暄后,王兰跟张生说:“我与张兄,一直家道贫穷。如今我身怀异术,倘若游走四方,定能轻易致富,你愿意与我一起外出吗?”
张生唯唯答应。王兰又道:“我如今乃鬼仙,神通非凡,医病不用药,且能知过去未来,但人鬼有别,若贸贸然现身,只怕吓坏普通凡人。我想借张兄身体一用,可以吗?”
张生道:“你的意思是说鬼附身?有没有危害?”
王兰道:“放心,绝对于你健康无损。”
张生侧头想了想,便答应了。
两人就此外出远行,这一日来到山西地界,听百姓们言语中提起:此地有一富翁,爱女忽得怪病,昏迷不醒。特地张榜四处求医,许下诺言,能治好女儿怪病者,愿以千金相赠。
王兰悄悄跟张生说:“我善治百病,可以去富翁家登门造访。”
张生点头,来到富翁府邸,进入闺房,只见富翁女儿昏倒在床,人事不知,拉被摸手,均无反应。
王兰小声道:“此女魂魄被勾,我这就去找回来,你随机应变。”语毕,屋中刮起一阵微风,张生心知杜明,知道王兰已经离去,对富翁道:“令千金病情虽然危急,不过还有救。”
富翁问“要用什么药材,我吩咐下人去准备。”
张生笑道:“无需用药。令千金并非生病,只不过魂魄离体,我已暗中派遣手下前去寻找,且稍待片刻,咱们去大厅中喝杯茶水,如何?”富翁不敢推辞,领着张生前往大厅歇息,送上香茗。
一个时辰后,王兰成功将女子魂魄寻回,塞入躯壳,禀报给张生知道。张生闻言起身,对富翁道:“令千金病情已经痊愈,请随我入屋查看。”
来到屋中,少女仍然沉睡不醒,富翁问道:“你不是说我女儿病好了吗,怎么仍是昏迷不动?”
张生道:“别急,令千金昏迷时间过长,魂魄虽已归位,但血液尚未畅通。你且用手轻轻按摩,不出片刻,令嫒便会醒转。”
富翁依言按摩女儿手掌,过不大会,只听得一声嘤咛,少女睁开眼来。富翁喜极而泣,忙问女儿事情经过,少女回忆道:“我本在后花园游玩,忽然间不知哪里冒出一名少年,骑着骏马,拿着弹弓,身后跟着许许多多手下。女儿因为男女有别,不敢跟陌生人相处,正准备回屋,不料那少年十分无礼,纵马拦住女儿去路,不由分说,将弹弓塞入我手中,说道‘小姑娘,我教你打弹弓,怎样?’我摇头道‘我又不认识你,才不跟你玩呢。’那少年恼了,一把将我抓住,放在马鞍上,笑道‘少爷请你打弹弓,那是瞧得起你,害什么羞?’说着纵马乱跑,将女儿带到一处深山中。女儿用力挣扎,那少年生气了,一把将我推落地面,我想回家,但又不认识路。恰在此时,一名年轻书生凭空出现,捉住女儿手臂,一路快跑,转眼间便回到家中,只觉得恍恍惚惚像做了一个噩梦。”
富翁一听,认为神奇不可思议,不由得对张生言语信了七八分,忙拿出千两黄金馈赠,一面摆酒席致谢。
吃完酒席,张生告辞离去。这一日来到一处郊外,路遇一老乡,那人名字叫做贺才,既是酒鬼也是赌鬼,不务正业,很快就将家财败尽,眼下穷得跟叫花子一般。暗中听说张生会异术,赚了不少银子,特地赶来投奔。
王兰悄声跟张生说“贺才人品不端,不可深交。随便给几百两银子,打发他走路。”
张生点头赞成,跟贺才说:“贺兄,我知道你此行目的,无非是想讨要财宝。但你吃喝嫖赌,每日花销都是无底洞,再多的银子也填不满。如果你肯改过自新,我便送你一百两金子。否则,你走吧。”
贺才忙道:“愿改,愿改。”
张生闻言,便拿出一百两黄金赐予贺才。
贺才得了这样一笔巨资,兴高采烈离去,此后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县里衙役闻讯,心想“这贺才以前穷得叮当响,此刻却身藏巨富,八成是偷来抢来的。”于是将贺才抓捕入狱,严刑拷打。贺才成日鬼混,身体早给掏空,连受了几次刑罚,便给打死了。
贺才死后,魂魄念念不忘张生,四面寻找,终于在一座废弃烽火台中找到老乡,由于贺才已经做鬼,自然能看见王兰。
一人二鬼坐在一起喝酒,贺才喝得烂醉如泥,大喊大叫,乱发酒疯,适逢御史大人经过,听到声响,寻思“烽火台乃军事重地,是何人在此喧哗?”命左右前去查看,将张生抓捕扣押,一番审讯,张生如实招供。
御史大怒,心想“人鬼不同路,这张生居然与恶鬼称兄道弟,简直不成体统,待我禀奏上苍,看老天爷如何处罚。”
于是焚烧牒文,上报天神。等到傍晚入睡,果有一金甲仙下凡托梦,跟御史说“王兰无辜而死,此刻已成就鬼仙,医术神奇,妙手仁心,做了许多善事,玉帝亲口敕封他为清道使,不可无礼造次,而张生为人亦无过错,应当赦免。至于贺才,品行邪荡,已被我发配至铁围山做苦力,不用你操心。”
御史一一谨记在心,俄尔梦醒,当即将张生无罪释放。
张生回归家里,身上还剩下九百两黄金,二一添作五,一半自己留下,一半赠予王兰妻儿。从此后,张王两家生活富裕,后辈子子孙孙,尽皆大富大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