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她依旧保持托举的双手,不住地冷笑:“桥津派的忍者,难道只靠这些无聊的假肢障眼法来搞暗杀行动,枉你们的祖先还名列日本‘十大忍者’之列。”
她刚刚劈出的一刀,既没用到这两只手,更不曾去拔腰带上悬着的五把颜色诡异的日本刀。一切都是在宽袍大袖下完成的,并且我怀疑在她的和服遮盖下,不仅仅是长刀,更可能藏有其它先进武器。
幕府时代的桥津派曾经出过一位叫做“桥津美浓”的忍者,以刀法与暗器驰誉日本九州岛,成为天皇御封的“十大忍者”之一。眼前的女忍者能孤身一人闯入寻福园,当然不可能不留下后手伏兵。
“忍者为完成主人的使命,向来都不择手段,无聊不无聊,都是桥津派的私事,请风先生拆看礼物吧。”
王江南不下命令,神枪会的人绝不会轻举妄动。只可惜这个女忍者来得太过突然,大家在情急之下都忽视了此时关宝铃仍旧一个人坐在外面水亭里。如果敌人有后援出现的话,她将成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大局之中,的确需要一个统领全局的人高屋建瓴地指挥一切,毫无疑问,王江南没有这种千军之帅的才能。所以,他只能做日本分会的首领,而不可能像年轻的孙龙一样,执掌神枪会的全球大权。
盒子在我手里,揭开盖子之后,里面会是什么?一条凶悍致命的毒蛇、一道瞬间杀人的机关暗箭或者是惊天动地的强力炸弹……以它的尺寸,可以放进任何危险之极的因素,假如送礼的人要取的是我杨风的性命,完全可以做一万种不同的恐怖猜测。
每个人都在看着我,最刺眼的是女忍者轻蔑之极的眼光。
礼物是送给我的,如果我连掀开盒子的勇气都没有,只图保命,那么将很快失去在场的所有人的尊敬。
萧可冷也没有任何动作,看着我的目光非常复杂,有期待,更多的是忧心忡忡。
“如果苏伦在,她会怎么做?肯定会用柔和的语言化解此时的困境,然后采取更安全的开盒方法……只有她,是一心一意为我着想的,无论任何时候……”
“请吧!”我的沉默激起了女忍者更嚣张的气焰。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家主人是谁?”我微笑着,盯着她的双肩。哪怕是最高明、最不动声色的刀手,每次出刀之前,肩膀总得先有一个小小的扭动发力的动作。我期望在她下次出刀之前,先废了她手臂上的武功,免得让这些日本人太放肆。
“盒子里有主人的签字,风先生没胆的话,可以不看。”她冷笑,嘴角的肌肉不断痉挛抽搐着。
我大笑一声,陡然把盒子向上抛了起来,在盒子离开指尖的刹那,五指一旋,令它在半空中急速水平旋转,像是飞碟速射里的靶子一样。丝带“啪”的一声断开,盖子也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等盒子再度落下之后,我的笑声才刚刚停歇。
这手内功巧劲,是江湖上早就失传的绝技,相信连张百森这样的前辈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盒子内面衬着黑色的天鹅绒,中间一张雪白的手帕下,盖着一条隆起的东西,像一条加长的超大胡萝卜。
手帕上有字,是很正统的中国楷书:“风先生,你的朋友耶兰在我手里,想要回他,拿别墅来换。怕你不信,手臂一条为证,盼复!”下面的签名是“渡边城”这个名字。
一阵寒意涌上来,伴随着巨大的无以名状的愤怒,但我仍旧控制着暴怒的情绪,伸出指尖,挑开了这条手帕。下面真的是条男人的小臂,切断处骨茬齐整,犹如被分解得清清爽爽的猪腿。
其实不必追究这到底是不是耶兰的手臂,已经有了明确的结论,那就是——耶兰落在渡边城手里了。
“风先生,主人吩咐,你同意的话,就点点头,明天大家可以见面谈……”
我不清楚自己的脚是怎么踢出去的,女忍者已经惨叫着弯腰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王江南动作极快,伸出铁手,“嗤啦”一声划开了女忍者的和服,同时另一只手里弹出柄短刀,压在她的脖子上。
不出我所料,女忍者贴身穿着一套雪白的紧身衣,腰带、腋下、大腿三处扎着极宽的武装带,上面插着三只手枪,两只霰弹枪,还有两枚美式甜瓜形手榴弹。
王江南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身上没有捆绑炸药……”
这句话触到了我某根神经,因为女忍者“自杀式”的孤军深入,像极了战后的伊拉克境内,不断爆发的“自杀式”汽车炸弹袭击。
在近代战争史上,“炸药、炸弹”的实用性越来越被交战双方重视,其实我一开始就怀疑她身上会暗藏炸弹,做为自己杀人后全身而退的护身符。到现在,没发现炸弹,反而令我感到更大的惊骇了:“没有道理啊?渡边城绝不会只派一个人傻乎乎地闯进来,难道是故意送个人来给我们屠杀消遣?”
火象三英对女忍者已经恨到极点,三个人冲过来,狠狠地在她身上踢了几脚,看这样子,过一会儿等待女忍者的肯定是千刀万剐的凌迟酷刑。
“咦?大家等等……等一等!”萧可冷叫起来,一步冲到女忍者身边,陡然气急败坏地大叫:“大家小心,是‘双子杀手’!这是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外面的人小心……”
火象三英反应还算迅速,毫不迟疑地向外冲出去,一边把指头伸进嘴里,急促地连打了十几声呼哨。
王江南已然神色大变,左脚轻轻踢在女忍者的后颈上,动作幅度不大,但足够让对方昏迷不醒了。
我手里仍托着锦盒,这条手臂上鲜血斑驳,皮肤黝黑粗粝,手背、手指更是粗糙干裂了无数条口子,能够判断出它的主人是个常年从事野外工作的人。如果这真的是耶兰的手,那肯定是价值两千万美金的“大秘密”害死了自己。
近年来,日本黑道上 “疯狂杀人”的风气愈演愈烈,《朝日新闻》上曾有江湖小混混为了十个游戏币或者一个盒饭便挥刀杀人的报道,黑道人马的暴行,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境界。
我只能在心里祈祷耶兰还没有死,能等到我赶出去救他。
“双子杀手”成名于伊拉克战争中,曾经连续四次潜入美英联军的驻地,成功地刺杀了七名以上的师级以上要员,令美国人恨得牙疼、气得头疼。每次杀人成功之后,他们都会在尸体的胸口留下“桥津美浓”的名字,以此来纪念当年为桥津派忍者扬名立威的那个著名忍者。渐渐地,他们的本名已经无人记起,江湖上把他们叫做“双子杀手”。
火象三英跃出了门口,但随即已经后仰着倒跌回来,嘴里发出“啊——”的半声惨叫,每个人喉咙上都赫然嵌着一枚火红色的七星镖。
王江南半转身向外望着,脸上的肌肉一阵急促的痉挛。刚刚女忍者连杀五人的时候,他还能让自己冷静,这次火象三英的死,对他已经构成了毁灭性打击。
一瞬间,另一个还没现身的杀手,先声夺人,一照面便连杀三人,已经牢牢控制了寻福园大厅外的局面。
我把盒子放在茶几上,既然对方是渡边城的人马,在寻福园还没有易主之前,想必不会轻易伤害我。神枪会轻举妄动,才会盲目招来杀身之祸,以火象三英的身手,如果能收敛心神,谨慎行事,也不至于给对方一击必杀的机会。
萧可冷忽然低声叫着:“风先生,外面……只怕关小姐会有危险……”
我又何尝不清楚这一点,只是不便明说罢了。火象三英的死是个最好的榜样,此刻如果有人敢从门口冲出去,肯定死得很惨。
王江南嘎吱嘎吱地咬着牙,但却毫无办法,双眼茫然向外扫视着。
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丰田跑车静静地停在台阶前,再有就是刚刚死掉的五个人,伤口已经凝固,空气里弥留着淡淡的血腥气。
关宝铃已经在水亭中坐得太久了,并且一直维持着挺胸直腰的姿势,目视大门口的方向——这种累人的姿势,就算是训练有素的高级模特儿也无法长时间维持。大门口方向空荡荡的,没有人和车进来,更没有优雅的、值得长时间凝望的风景。
“原来……敌人早就到了……”萧可冷长叹,向后退了几步,藏进楼梯的阴影里。
没错,“双子杀手”里的另外一个,早就用桥津派的障眼法潜入了水亭,并且成功地控制住了关宝铃。忍者最擅长的就是匿伏和刺杀,并且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孤军深入的女忍者所吸引,根本无暇顾及水亭里的变化。
王江南的铁手“喀啦喀啦”连响了几声,却始终没有勇气冲出去。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无论在此之前他有多大名声、多大家产,一颗子弹或者一枚七星镖便能轻易夺走这一切。
“十三哥,请传令下去,楼上的兄弟千万不要动,‘双子杀手’的暗器水准比枪械更精确,大家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萧可冷皱着眉,对王江南的手足无措无比失望。
这种情况下,群龙无首的神枪会人马,只会遭到更惨重的杀戮。“双子杀手”能在美英联军戒备森严的沙漠司令部里毫无阻碍地出入,何况面对这几十个神枪会的低级打手?
王江南做了个手势,有人连续撮唇发出尖锐的呼哨声,响彻整个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