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将军知道,那就更不能按照他的步骤来了。兵法有云,致人而不致于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按照敌人的节拍来。”
“那我们该怎么做?”
“发丧。”虞翻胸有成竹:“请求将殿下归葬封国,并请求风雪夫人及渊王孙等护灵至江陵。楚王大丧,天子没有理由再扣留风雪夫人和渊王孙,同时,那些藩王和重臣也可以借此机会齐聚江陵,与将军见面。”
虞翻在赶来江陵的路上已经做好了计划,此刻一一说来,竟是滴水不漏,所有的安排如绵里藏针,软中带硬,把楚王大丧变成了一个与天下人共商国事的大好机会,却又做得缜密周全,让人找不到一点破绽。
听完之后,刘修沉思了很久,全盘接受。
……
洛阳北宫,小天子像头囚牢里的困兽来回打着转,嘴里有些神经质的念叨着。从嵩山回来后,他就时常陷入这种焦躁不安的状态,经历了一年战争,刚刚显得有些成熟的脸现在变得憔悴不堪。楚王刘元起意外失足坠崖给他带来的难以承受的压力,不仅百官议论纷纷,就连宫里也不能安生,小天子不管走到哪里,似乎都能看到有人在窃窃私语,甚至在独处的时候,耳边都能听到那种充满了猜疑和不满的声音。
他开始还分辩,那真不是他干的,是刘元起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可是谁也不信,从最亲近的宋太后到到他最信任的杨修等人都用不同的方式表示了自己的怀疑。宋太后是很直接的冷笑,杨修等人虽然不敢那么直接,但是他们敷衍的态度和游离的眼神,无不表露出他们对天子辩解的不信任。
怀疑像一根根看不见的绳索,越缠越紧,勒得小天子喘不过气来。他有时候也怀疑自己真是在说谎,刘元起真是他推下去的,是他为了自己的帝位,而将一直在和他争夺权利的楚王刘元起——他的祖父推下了山崖,是他丧心病狂,做出了人神共愤的事。现在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早就准备好的谎言。
我已经变成了一个魔鬼,一个弑亲的魔鬼,一个被权利蒙蔽了良心的魔鬼。
解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小天子也不想再解释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刘修将如何反应。如果刘修要为父报仇,带着大军杀过来,我将如何应付?我要在杀了祖父之后,再杀掉亲生父亲吗?接下来,我是不是还要杀掉楚王府的每一个人,包括我的生母和弟弟妹妹?
小天子仰着头,看着渐渐如钩的月亮,仿佛自己的心也在慢慢的变得勾了起来。
在这件事刚刚发生不久,他就和杨修等人紧急磋商了很久。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杨修他们没有一点准备,一时间根本拿不出任何主意,紧急回到京城之后,小天子在第一时间召集光禄勋杨彪、司隶校尉周异和卫将军曹艹议事,这几个人也被这个消息吓得半晌无语,商量了半夜,才做出应急措施。
杨彪紧急审核宫里所有的郎官,凡是与刘修有牵连的,一概找借口调出宫禁,由曹艹从亲卫营中调动一部分精锐补入宫中。
增加大将军宋丰所部至五千人,责成宋丰即刻进驻北军大营,控制住整个北军,考虑到宋丰的能力有限,从前线调回董卓任大将军长史,协助宋丰,与此同时,严令皇甫嵩监视骁骑将军韩遂的一举一动,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予以抓捕。
为防止刘修调动大军悍然攻击洛阳,天子下令曹艹召集在兖州的大军待命,随时准备进入京畿救驾,至于冀州的战事只能暂时放在一边了。因为甘宁的水师就在渤海,曹艹派程昱紧急赶往青州,调集青徐水师布防,以免甘宁溯流而上,攻击洛阳。
一切能做的准备都做好了,现在就等着刘修的反应。等待能让人疯狂,想着父子之间很快要刀兵相见,小天子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也无法面对宋太后那失望的眼神,也不想看到杨修等人有意无意间拉开的距离,他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一个人自言自语。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握紧了拳头,浑身的肌肉变得僵硬起来,他想喊,嘴巴都不听使唤。他只能死死的盯着远处的一个黑色身影,牙齿咯咯作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