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修像护雏的母鸡一样把小天子搂在怀中安慰,曹艹等人虽然惊讶,可是看惯了小天子在刘修面前乖巧的模样,倒也不觉得有多么难以接受。可是护卫小天子而来的辛毗、颜良等人却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多少都能闻出点小天子和刘修之间互相猜忌的味道,一见刘修聚将议事,都下意识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小天子的反应也在他们的预计之中,刘修那句“你是不是病了”,也让辛毗感到一阵寒意,可是接下来的场景却大出他们的意料。
这是君臣,还是父子?难道那个谣言是真的?
在刘修的安抚下,小天子慢慢的冷静下来,也觉得在大众广庭之下哭成这样实在有损形象,连忙止住了嚎哭,扯起刘修的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好在他秉承刘修的教诲,不像那些士人一样在脸上抹粉涂脂,倒也不至于变成花脸,只是抽噎声一时半会的还无法完全消除,听起来也有些楚楚可怜,完全不像一个英明的天子,反倒似一个受了委屈,回来向家长告状的孩子。
而他原本就是一个孩子,只不过平时一直自以为天生圣明,可以君临天下,掌握生杀大权。
“陛下,突然到臣的营中来,有什么事嘛?”刘修用高大的身影挡着其他人的目光,关切的问道。眼前没有了那些杀气腾腾的将军,小天子心里莫名的安稳了许多,抽抽嗒嗒的说道:“母后闻说先生要回江陵,以为是我言出不逊,惹怒了先生,让我来请先生去她帐中一趟。”
“哦,是这样啊。”刘修恍然,“那也不必由陛下来啊,只需派个人来说一声,我马上便去了。”正说着,刘和也赶了过来,见小天子低着头站在刘修面前,像是在认错。她知道小天子好面子的姓子,不敢走过来,生怕看到小天子狼狈的模样,以后不好相处。刘修见了,招招手:“阿和,过来,太后是不是让你来召我过去请见?”
刘和乖巧的应了一声,挤了挤眼睛。刘修笑了,拍拍小天子的背:“那请陛下等一等,我就在这里和诸将交待两句,然后便和陛下一起去见太后,如何?”
“好,我……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小天子怯生生的说道,他一看到那些将军们就心慌,下意识的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陛下,这些人都是陛下的臣子,陛下何须回避?”刘修低下头,认真的看着小天子的眼睛:“陛下要纵横天下,就应该胸怀坦荡,无所畏惧。海纳百川,方能成其大,山积细壤,方能就其高。这些骁勇的将军,正是陛下纵横天下的倚仗,陛下应该信任他们,亲近他们才是。”
小天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刘修满意的笑了,拉着小天子的手走到众将面前,曹艹等人见了,连忙肃手拜见。
“拜见陛下,拜见骠骑将军!”
“诸位将军免礼。”小天子鼓起勇气,站直了身子,又有些不安的抬头看看刘修。刘修笑了笑,开口说道:“诸位,今天突然请诸位前来,是要告诉大家一件事。蒙陛下恩准,允我回江陵休整。临走之前,我有几句话要告诫诸位。正好陛下来了,就当着陛下的面说了,请诸位牢记。”
“喏!”众将轰然应诺,声如惊雷,吓得小天子腿直打颤。他看着眼前这些神情严肃,眼神专注的将军们,真切的感受到了刘修在他们的心目中的威望,远不是权利和官职所能带来的。
“诸位都是带兵之人,战场之上,可不是坐而论道,大可以天南海北的胡说一通,战争来不得半点虚文,否则付出的就是成千上万的姓命。如今虽然休战,可是谁也不知道战事什么时候会再起。我只想恳求诸位一句话:战争就是战争,一切都要按战争的规律行事,不要掺杂太多的其他想法。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这就是为将者的目的,怎么打能达成这个目的,就怎么打。”
曹艹眼神一闪,品味到了一些其他的意味。他看了小天子一眼,小天子虽然停止了哭泣,但是还没彻底回过神来,对刘修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
“打仗不可能不死人,但是,我们要让每一个战士的牺牲有价值。因为每一个战士身后,都是一个家庭。”刘修沉声道:“如果有人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胡作非为,战士不容,我不容,苍天不容。诸位可听清楚了?”
“喏!”夏育等人一听刘修的第一句话,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吸足了气,等着此刻大声应诺。这一声比刚才那一声还要响亮,还要整齐,还要震撼。小天子心里只有胆怯,可是杨修、周瑜却听得分明,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由得暗自苦笑。刘修当着小天子的面说这番话,以后小天子想轻易的掌握兵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刘修用兵,首重参谋团,其次各人畅所欲言,要想以个人的威信来做决策,也只有刘修这样身经百战的宿将,即使小天子贵为至尊,也休想以一家之言让其他人俯首听命。
换句话说,刘修这句话,已经堵死了小天子在他走之后夺取兵权的可能,至少是设置了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