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江陵渡口,王楚带着几个孩子,在二十个虎士的护卫下,静静的等候着。当江中的大船缓缓靠岸,降下了风帆,结好了缆绳,放下了跳板,王楚连忙吩咐刘和看好玩得正开心的刘安和黄月英,自己走上了大船,向长公主施礼致敬。
长公主虽然没有穿金戴银,只穿着一件大红的狐皮斗篷,可是那种雍荣气度还是在举手投足之间散出来。一看到王楚,她便笑了起来:“妹妹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刚到。”王楚笑道:“成都的水土果然是好,姊姊的脸色是越发的好了。”
长公主咯咯的笑道:“妹妹,又来寻我开心?要说好,那是堕林粉的功劳。不知道妹妹来,要是知道,我就多带一些过来了。不过也没关系,我的先拿给妹妹用也是一样的,反正咱们姊妹向来也是不分的。你是不知道,风雪那个小狐狸,以前从来没给我写过信,自从知道我到了成都以后,现在写得可勤了,其实我也知道,她给我写信,只有一件事。”长公主双手合什,竖起胸前,扮作一副讨好的样子:“姊姊啊,北疆风雪大,皮肤容易干裂,你得多给我送些堕林粉来才行,要不然皴了,夫君会嫌弃我的。”随即又换了一副生气的模样,“你看看,你看看,她躲在北疆不回来,脸皮被风吹皴了,却是我的罪过了。”
王楚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堕林粉是巴郡江州特产,是大汉最有名的粉,以前这都是作为贡品,洛阳的贵人们如果得不到赏赐,就只能高价到市场上去买,为了能买到正宗的堕林粉,有实力的干脆去江州进货。长公主到了成都,堕林粉自然成了楚王府必备的化妆用品,也成了楚王妃和王楚走夫人外交路线的必备礼品。风雪用惯了中原的化妆品,再回到北疆用那些粗劣的东西肯定用不惯,向长公主写信讨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是姊姊太惯着她了,可怪不得别人。”王楚笑道,蹲下身子,轻轻的拍了拍刘业的小脸,刘业连忙向她行礼,稚声稚气的说道:“楚姑姑好,安安来没来,我要回他玩儿。”
“安安也想你啊,来,姑姑带你去见他,他就在车上呢,还有你的小媳妇儿。”
长公主有些诧异:“怎么,黄月英也来了?”
王楚点点头,解释了一番。前段时间是张飞结婚,娶故司隶校尉冯方之女,刘修把这次亲事艹办得非常隆重,几个月前就派人将张飞的父母从涿郡接了来,这些荆州人当然都要来凑热闹。黄承彦作为刘修手下的重要人物,全家都来庆贺。黄承彦新任豫章船厂的大船师,难得回家一趟,年关将近,刘修就将他的夫人蔡氏和女儿一起留在了江陵,让他们全家过个团圆年。昨天接风宴,刘安和黄月英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长公主听了,掩着嘴笑了起来:“我说阿楚,你不会是想把那小姑娘抢去给安安吧?我可跟你说,这可不行啊。”
两人笑成一团,一边说笑着,一边上了岸。刘和上前给长公主施礼,又和刘业说了几句闲话,刘业拉着刘和的手,眉开眼笑,亲热得不行。刘安拉着黄月英也来行礼,然后几个孩子就凑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等仆人们把船上的行李卸下装车,长公主和王楚同坐一辆轩车,两人停止了说笑,把互相的情况交流了一遍。王楚特地讲述了刘修对天子的不满和不敬,想请长公主劝劝刘修,不料长公主却冷笑一声:“劝?劝什么劝,我看那小子也是个没良心的,如果不是夫君,这天下早就改了姓。他才多大,嘴上还没几根毛,就敢用这些手段来对付夫君,将来翅膀硬了,还不把楚王府连根拔起?”
王楚不敢置信的看着长公主,这和她印象中温顺的长公主可判若两人。
长公主被她看得绷不住脸,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王楚吃吃的说道:“姊姊现在也是煞气外露了。我本想请姊姊劝劝夫君,没想到姊姊比夫君还要激进,这可如何是好?”
“你啊,还没看明白,且不说夫君是什么心思,你看看父王就应该知道了。他把你们都送到江陵来,自己留在洛阳,那是为了什么?他从来就没想过妥协,更没想过让步,到了眼下这个局势,止步不前都难,更何况是退。退一万步说,你难道不觉得夫君执掌天下,比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更合适?”
王楚沉默不语。她又不是笨蛋,当然知道这些,她只是有些担心,生怕刘修一步踏错,不仅皇位不可得,眼前的荣华富贵也化为乌有,到时候两手空空。王家是官宦之家,篡位夺权这种事是大逆不道的观念出乎自然,她可不像长公主这样熟悉皇家的内幕,对皇权没有那么深的敬畏。长公主是孝桓帝的女儿,在她看来,连孝灵皇帝这个皇位都来得莫名其妙,不过是窦家贪权恋位的产物,否则哪轮到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刘宏来做皇帝。
更何况如果刘修篡了位,那她生的儿子刘业就是下一任天子,这种好事让她放弃?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王楚知道,自己这个主意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过她随即又释然,自己只是一个妾,既然父王和夫君、长公主都已经打定了主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尽可能的帮夫君打理好楚王府的生意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