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邸,楚王刘元起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扔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士子,突然笑了一声:“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你居然是天字三号黑木令。”
戏志才淡淡的笑笑,刘元起的惊讶正说明了他的成功。天字黑木令目前只有三块,天字一号就是眼前这位刘元起,天字二号是刘修,天字三号就是他。这是戏志才为刘修所建的情报系统中最高层的三个人。其实应该算是两个人,因为天字一号刘元起更多的只是荣誉称号,他并不掌握这一部分力量,所以他一直到现在只知道有个天字三号,却不知道是谁。
戏志才对此非常感激,他本来给自己定的是地字一号,他觉得自己就是臣,不能和刘修父子相提并论,但是刘修否决了,亲手刻成天字三号令牌交给他。
戏志才知道这个天字三号的意义,因为其他不管是多么重要的人物,都没有天字令牌,包括郭嘉在内。
郭嘉是地字一号。
“我奉将军令,撤出邺城。”戏志才把刘修的意思说了一遍。刘元起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对刘修的安排非常满意,戏志才这样一个活动于暗中的力量的头脑,确实不宜在邺城这个危险之地,一旦他出了事,他控制的那些人就会方寸大乱,就算刘修亲自去整顿,也要花上一段时间。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儿子虽然谨慎,但是并不固守自封,他想到的一些东西比他多年积累的办法还要好一些。
“既然是德然安排的,那我当然赞成。”刘元起笑道:“那你准备在哪里住?”
“楚王府来往太多,人多眼杂,不太方便。我想去邙山。”
“邙山?好啊,那里风景不错,又安静,的确是个好地方。”刘元起同意了,“我从府里安排二十个虎士跟着你,保护你安全。”
“二十个太多了,十个足矣。”戏志才谢绝了。倒不是担心刘元起是在监视他,而是觉得二十个虎士人数太多,容易引人注意刘元起也没有坚持,在保护戏志才的同时,他的确要监视戏志才,但十个和二十个并没有多少区别,他只要把自己信任的人安排进去就行。许禇训练的虎士和戏志才训练的情报人员属于两个系统,各不统筹,戏志才要想拉拢这些虎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王,袁绍正在准备针对卢公的事情,我担心卢公会受打击,以目前的太势来看,卢公在朝,虽然给将军造成了一定的阻碍,但是他已经无法阻止将军的发展,终究还是利大于弊的。”
刘元起微微颌着,他对卢植的作用很清楚,但是他无法把握卢植。卢植的姓子刚强,又一直以顾命大臣自居,根本不会听从他的意见,他可以不去对付卢植,但却无法保护卢植。
刚者易折,这是卢植本人的姓格决定的。他可以容忍卢植对刘修的压制——因为他知道到了这一步,卢植已经压制不住刘修——但是他不可能为了帮助卢植刚放弃已经到手的利益。他们父子经营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才有了争雄天下的资本,怎么可能因为卢植而放手。
卢植心情沉重,脸色忧郁,连等父亲等了一天的卢毓看到了,也乖巧的走开了。整个府中的气氛都变得压抑起来,仆人们走路都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说话也压低了声音。
卢慎在廊下站了很久,却没有进去。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卢植。虽然还没有见到父亲的脸,但是他能猜到卢植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宫里宫外都在说卢植权倾朝野,自已是司徒,两个弟子一个儿子都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太守,却坐视袁家在关东为逆,不是因为卢植没有实力平叛,而是因为卢植与袁家暗通款曲。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大将军董重刚刚在旋门关抓到一个袁家的密使,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袁隗给卢植的密信。袁隗在信中感谢卢植当初手下留情,没有将袁家赶杀绝,并许诺一旦袁家定鼎天下,一定不会忘记卢植的这份大恩。
这封密信已经被呈送给天子。天子年幼,不知道如何处理,宫里实际处理朝政的宋太后也手足无措。一般情况下,宋太后是不插手政事的,她只是知道一下,就会把相关的事转到三公手中,特别是卢植。在卢植掌政之后,因为他的强势和宋太后的配合,内朝基本上处于虚设的状态,尚书令真的成了一个收发公文的闲职。
可是这件事不能转给卢植,因为卢植就是当事人,按规矩他应该避嫌,告病等待处理结果。可是宋太后又担心卢植一告病,那一大堆的政务没人能够处理,所以就留中不发了。
拖延解决不了问题,没几天这个消息就传得满城风雨。不用说,这肯定是有心人散播出去的,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董太后。董太后在刘修手上吃了大苦头,而始作俑者就是卢植,董太后动不了刘修,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找卢植的晦气,怎么能让宋太后把事情捂在手中。
卢植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年关将近,还在朝庭控制范围内的各州郡上计的材料陆续送到了京城,他要进行统计,把有限的财赋安排到最合适的地方去。如今大汉大部分富庶地区都被袁家控制了,又一直在作战,财赋非常紧张,连宫里都在缩减开支。好在今年重新夺回了南阳,刘修又控制了益州,并州和关中的赋税都有所增长,经济情况比去年还要略好一些。卢植正为此既欣慰又头疼呢,就碰上这么一件事,心情之糟糕可想而知。
卢植将怎么应付这个困局?卢慎不知道。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自免,只要退出朝堂,一切谣言都将不攻自破。可是卢慎知道,卢植不会轻易退出朝堂。不是因为他贪恋权位,知父莫若子,卢慎清楚卢植从来就不是贪恋权位的人,他是放不下对先帝的承诺。
先帝驾崩前将父亲从涿郡紧急召到洛阳,当天拜为司徒,又让当时的皇太子拜卢植为师,这是莫大的信任。父亲虽然没有说过什么,可是卢慎知道,从那一刻起,父亲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管有多困难,他都要完成对先帝的承诺。
卢植似乎感觉到了儿子的心情,那洪钟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声音中带着说不尽的疲惫。“子言,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