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君免礼,我这太子还算小有聪明,想请卢君代为教授,请卢君千万不要推辞。”
卢植眼眶一热,接受了太子的拜师之礼,然后又含着眼泪将太子扶起来,以先生的口吻教训了几句,算是正式将太子收录门墙。他知道天子这是将太子托付给他了,而防备的对象不仅有袁绍等人,还有他的弟子刘修。
天子一直端坐着,脸上的虚汗流个不停,蹇硕手里的锦帕很快就湿了两条。但是他不肯躺下,一直坚持到卢植走完了收徒的程序,又招了招手。蹇硕立刻拿出诏书,宣布罢免司空杨奇,拜卢植为司空。
卢植拜倒在地,受诏。天子艰难的站起来,慢慢的挪到卢植面前,弯下腰,双手扶着卢植的手肘,用近乎口语的声音对卢植说道:“卢君,朕……将朕的太子……和大汉江山,全交付给你了。”
“陛下……”卢植再也忍不住了,他痛哭流涕,连连叩头:“臣万死,不足以报陛下万一。”
“不,你要好好活着。”天子轻轻的拍了拍卢植的肩膀:“一定要好好活着。”
几句话的功夫,天子已经气喘吁吁,他回到榻上躺下,闭目养了一会神,卢植见了,连忙告退,他要立刻去司空府接受公务。天子把太子刘协叫到跟前,费力的抬起手,摸着刘协泪水涟涟的小脸,露出欣慰的笑容:“告诉父皇,书读得可好?”
“嗯!”刘协用力的点点头:“我给父皇背一段《春秋》。”
天子看着他,静静的听他用清脆的童音背了一段《春秋》,然后笑了:“阿协,你要记住,惧春秋之义的乱臣贼子,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我汉家自有法,王霸道杂用之,真正的治国之术,本不是儒经。”
他转过身,从枕头下面摸了好一会,摸出两样东西。“这是父皇珍藏的《韩非子》,帝王之术……尽在其中。可惜父皇学得太迟,虽然有所领悟,却为时已晚。你留着……用心揣摩,以你的聪明……将来成就一定在父皇之上。”
太子有些茫然的接过,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秘笈,居然有这么大的作用。蔡邕是不可能教他这样的书的,就算是在刘修身边,他学了很多不是儒家的学问,但从来没有读过这样的书。
“还有一件,是父皇的心爱之物,是道家的学问,只可惜,这比法家的学问还要难懂。父皇用了五年的时间,付出了难以想像的代价,才算明白这几个字的真意,可惜,都迟了。”天子将一枚温润洁白的和阗玉印小心的放在太子手中:“记住,前车之辙,后车之鉴,父皇犯过的错,你不能再犯,父皇想做没做成的,你要继续去做。”
太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将那部写满了批注的《韩非子》和那枚石章紧紧的抱在胸前,泪眼朦胧的看着天子。
“不要哭。”天子喘着气,用冰凉的手抹去太子脸上的泪水:“要哭,也要让别人哭,我们……不能哭!”
太子连忙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用力的点点头。
天子随即召董太后、宋皇后、大将军董重、骠骑将军宋丰以及三公入宫,以董重、宋丰、卢植和蹇硕为顾命大臣,董重掌天下兵马,宋丰掌京畿,蹇硕掌宫内所有卫士,三公掌外朝,赐帝师卢植给事中,录尚书事。
当夜,天子在嘉德殿驾崩,依其遗诏,右手所握的玉握改成一枚他最喜爱的石印,那枚石印上沁满了血一样的花纹,印文和他交给太子的那枚玉印一模一样。
治大国如烹小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