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保持微笑不变,看着柳云霜随风摆柳的扭着腰一路远去,这才突然打了个寒颤,抬手拍了拍头,继续向前走去,走了没多远,又一个小黄门像鬼影似的站在他面前,涂了厚厚胡粉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刘修吓了一跳,以为柳云霜又回了呢,定睛一看,是另外一个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小柳子最近的确太娇媚了点啊,娇媚得让人吃不消。
小黄门笑嘻嘻的拱拱手。“卫将军,贵人请你留步,有些陶艺上的问题想向将军请教。”
刘修不禁又拍了一下脑袋,头疼啊。我都跟袁家把脸撕成这样了,这袁贵人怎么还抓着我不放啊,这尊师重道的也太过了吧。
“卫将军,脸色不太好啊。”袁贵人见刘修的神色有些勉强,关心的问道。
“啊?啊,有些头疼。”刘修掩饰道,他干笑了两声:“头……头被檀石槐击了一掌,时不时的有些疼。”
“原来如此。”袁贵人体贴的让人拿来一个靠垫,好让刘修倚着,坐得舒服一些。“别人见将军年刚弱冠便登高位,都以为将军是个佞臣,却不知道将军不惧刀矢,与檀石槐血战一场,还留下了伤,只知道胡乱猜测,实在是让人失望啊。”
刘修敷衍了几句,对袁贵人这种看似体贴实则挑拨的话没什么兴趣。“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先生言重了,臣妾身为弟子,如何敢吩咐先生,只是有一些不解之处想请先生解惑罢了。”袁贵人谦虚的施了一礼,让人拿来两幅画,几把壶,请刘修点评。
刘修细细的看了那些作品,不得不说袁贵人实在是太聪明了。她已经领悟了他上次说过的话,能以一种开放的眼光去看身边的世物,画出来的画,做来的陶艺作品,都渐渐的脱了那种晦涩的味道,变得平和起来,或者说是雅了起来。
其实说起来,袁家的人既有显赫的家世,丰足的衣食,智商也高,本来就有雅的条件,而女子承担的家族责任更轻一些,更容易醉心于文艺,做一个真正的雅人。袁徽如果不是为了家族的前途而投身于宫闱这种地方,她何尝不是一个优雅之极的大家闺秀。
“贵人天资卓越,也只有陛下这样才姓俱佳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你。”刘修半真半假的说道,“黄子艾那种假名士,是没有福份的。”
袁徽脸一红,低下了头。她没想到刘修在宫里说话还这么肆无忌惮。不过被刘修这话勾起的可不仅仅是黄子艾,还有他本人。黄子艾是想娶没娶着,他却是一口回绝了袁家的联姻提议。“将军谬赞了,妾身愧不敢当。妾身虽然做了贵人,却只是因为父兄为国效命,陛下赏罚分明,恩及妾身。妾身不仅比不上长公主,甚至连王楚也望尘莫及呢。”
“嘿嘿嘿……”刘修干笑着,心道这话可有些暧昧了,他脸上再次露出痛苦之色,随即以头疼为理由告辞。袁贵人也不勉强,派人把他送出殿门,自己站在廊下看着刘修逃也似的出宫去了,脸色不由得有些黯然。过了一会,她突然问道:“刘修的头真的受了伤吗?”
陪在她身边的宫女有些不知所措。
“去查查,看看他这头疼病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真受过伤。”
“喏。”
袁府,袁隗背着手,在堂上有些焦躁的转来转去,让快步走进来的袁绍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看过袁隗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一紧。“叔父,这么急把我叫来,有什么事?”
袁隗在袁绍面前站定,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浓密的眉毛紧皱着,两根白色的眉毛杂在其中,显得特别刺眼。袁绍忽然有一种感觉,叔叔老了,他主掌袁家大权的时候不多了。
“伍孚这个人究竟怎么样?”袁隗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袁绍迅速的考虑了一下:“伍孚作战勇敢,做过我的亲卫将,几次战役中都立了功。”
“勇敢?仅仅是勇敢?”袁隗对袁绍的回答非常不满意,“他有没有读力指挥过大军?”
袁绍摇了摇头,读力指挥大军的机会哪有那么容易得到,伍孚也就是他手下的一个部将而已,哪有资格读力行动。
“怪不得。”袁隗一拍大腿,快步走到案前,拿起一封书札扔到袁绍的怀里。袁绍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伍孚被张角打败的消息,脸色不免有些尴尬。伍孚是他推荐的,为了能让他立功,还特地安排了五十个在战场上血战过的勇士,想来汝南太守府除了张角之外,绝大部分都是汝南人,就算不敢违抗张角的命令,也不至于为张角拼命,伍孚再加上这五十个勇士应该足以让张角焦头烂额了。可惜事与愿违,这个结果绝对不是袁绍想要的,当然也不是袁隗想要的。
“张角哪来这些能战的手下?”袁绍立刻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我问过了,张角向天子讨了百人部曲的诏书,他召集了一百多有武技的弟子,组建了自己的部曲。”袁隗长叹一声,“一百从来没有上过阵的部曲,居然击败了伍孚。我不知道是伍孚太无能了,还是张角太聪明了。如果是后者,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袁绍也有些紧张起来。张角是个道士,给人的印象一直是能说会道,颇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在军事上却是一窍不通。如果汝南事变成了他的磨刀石,让他锻炼出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伍孚进入颍川郡,颍川太守董卓率兵驱逐,但是没有下黑手,这个人应该还可以争取。”袁隗低头想了想,“你和董卓有过交往吗?”
袁绍脸一红,他在刘修手下做司马,经过晋阳的时候,曾经和董卓见过一面,不过那时候没把董卓这么一个武人看在眼里,除了几句客套话,没说过什么。他略作沉吟,“此人和刘修交情很好,要想拉过来可能很难。”
“不是拉过来,是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袁隗有些不耐烦了,声音大了起来:“伍孚现在被张角追杀,如果不能进入颍川郡藏身,他很快就会死在张角手里。如果能在必要的时候进颍川郡躲一躲,张角不敢越境追击,多少能喘口气。”
“那又何必问董卓,颍阴、陈县一带都可以去嘛。”
“不,让人试探一下董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袁隗打断了袁绍,不容置疑的说道:“派许攸去一趟。”
“喏。”袁绍点头听命。
“另外,再派一个有领兵经验的人去。”袁隗一甩袖子,“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打败张角,否则说什么都是空的。”
袁绍再次躬身领命,转身匆匆的走了,和喜气洋洋的袁术迎面相撞。袁术看了袁绍一眼,见他脸色不好,呲牙一乐:“怎么了,家里又开打了?”
袁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袁术耸了耸肩,撇撇嘴:“且,连个女人都管不好,还想做大事?”
“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袁隗在堂上听他们的对话,沉下脸喝了一声。袁术不敢吱声,敷衍了两句,直奔后室。袁隗看了他一眼,气得直摇头。
马伦正坐在屋里看出,袁术窜了进去,笑嘻嘻的放下手中的点心,搓了搓手,讨好的说道:“叔母,我给你捏捏?”
马伦笑着瞥了他一眼:“这么开心,又遇到什么好事了?”
“嘿嘿,好事倒是有一件,不过,还得叔母帮忙才行。”袁术转到马伦背后,轻快的给她捏肩捶背,轻声说道:“叔母,你出面请卢植他们来赴宴吧。”
“赴宴?”马伦不解的扭过身子,上下打量着袁术:“你就这主意?难道你不知道我那师弟现在看到我就不舒服?”
“叔母,你还真就不知道。”袁术得意的一挑眉毛,“据我所知,真正和袁家、马家不和的只有刘修一个人,卢植本人对马家还是很尊敬的。上次之所以和叔父吵翻了,是因为他不赞成我们袁家用战功的事和天子讨价还价。”
马伦眼珠一转:“你怎么突然想和卢植套近乎?他那脾气我可清楚得很,别说是你,就是我要他办什么事,如果不合道义,恐怕他都不会听。”
“我能不知道这个?”袁术笑了起来,“叔母明鉴,请卢植是虚,请刘备是实。”
“刘备?”马伦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刘备是谁。
“刘备也是卢植的弟子,他还和刘修是从兄弟,当然了,这是以前,现在刘修究竟是什么人,谁也不知道。刘修对刘备一向很照顾,刘备能进宫侍奉太后,就是刘修出的力,他每天输钱给太后,那些钱可全是刘修给的。”
马伦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袁术一边捶打着她的背肩,一边继续说道:“刘备和刘修不同,他是真正的宗室,我听说天子已经把他重新入籍了。”
“他是不是宗室,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马伦轻笑了一声,充满了不屑。
“叔母,我的意思是说,他在刘修身边可是亲信。”袁术解释道:“虽说现在刘修的父母去向不明,他究竟是什么人,谁也说不清,可他还是把刘备当兄弟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