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哼了一声,非常不高兴,却不是因为刘修,而是因为袁绍。他举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然后恨恨的说道:“不是我对你有什么意见,这些世家子弟就不能信,你救他们,他们却以为这是应该的,丝毫不会感激你。就像他们举你为孝廉,辟你为属你,你就应该感恩戴德,而你举他们为孝廉,辟他们为属吏,他们却觉得应得的一样。”
刘修不吭声,他知道董卓这些年的怨言也不少,贾诩刚才已经私处向他表示过类似的看法,荀攸没说话,但显然他也赞同董卓的看法,只是他同样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
“檀石槐真的那么厉害?”董卓不死心的问道:“我们带来的这些人马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又两倍于他,难道还不能和他一战?”
“不是不能,只是……伤亡会非常大。”刘修沉吟着,“不瞒你说,我也想把檀石槐杀掉,只是……”他遗憾的咂了咂嘴:“可惜,我的军粮不足,就这些还是从袁术那儿强讨来的。”
“你太心善了。”董卓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觉得刘修虽然有用兵的才能,却有些妇人之仁。并州收获在即,这个时候完全可以把那些囤田百姓的粮食全部收起来供大军远征嘛,至于那些曾经许下的诺言,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就可以推翻了,何必这么拘泥。如果能把并州的一万大军全部带出来,甚至再征发一万人,又哪里会有现在的困境。
刘修笑笑,没有和他争辩,这个问题他已经和贾诩、荀攸讨论过很多次了。他们都不赞成毁誓征兵征粮,贾诩甚至说,留着檀石槐对刘修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很显然,这次大战过后,鲜卑人已经元气大伤,如果檀石槐再一死,那鲜卑人就更不足为惧,这种情况下,很可能会有人认为北疆没有必要再驻这么多兵。如果要裁军,谁最有可能被裁?当然是刘修,可是如果檀石槐没死,那谁还敢提裁军的事?
贾诩进一步分析说,从目前的战果来看,袁绍虽然击败了鲜卑主力,但是他的伤亡也不少,将来论功行赏,他不会比刘修强多少。换个角度看,让刘修把袁绍从北疆挤出去其实对刘修并不好,一来没有了对手,刘修的作用会减弱,二来如果刘修主掌北疆,那接下来的奖赏就要由刘修负责,而刘修根本就背不起这个担子。
实际上就是由袁绍来背,他也会非常吃力。袁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他们已经输了。这个沉重的包袱会把他们拖死,而这正是天子希望看到的,也是刘修的机会所在。
刘修知道贾诩说的有道理,只是太残酷。按照他这个计划,那这一战其实是加剧了矛盾的激化,接下来,为了这笔数额巨大的赏赐,天子和袁家之间肯定会争得你死我活,而无数的世家豪门也会被牵扯进去。为了捞钱,他们会不顾一切,撕破所有的面纱。
但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好的办法,要他把这点家当全砸进去和檀石槐拼个你死我活,甚至付出自己的姓命,他也做不到,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只能听贾诩的建议,虽然这很残酷。
不过,如果他不残酷,那最后承担后果的必然只有他。袁家坐享其成,却不会对他有什么感激,也许某个深夜,袁绍会想起他来,为他叹息一声。
但是,仅此而已。
刘修接受了贾诩的建议,他到这里来,只是找机会,有机会就战,没机会就闪。此时此刻,面对董卓的怨言,他能做的只有不动声色的挑拨一两句而已,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气氛有些压抑,董卓这酒喝得憋屈,灌得猛了些,不知不觉的便醉了,开始痛说仕途挣扎史,牛辅等人开始也没当回事,反正董卓和刘修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只是后来董卓越说越激动,开始有骂皇帝老子的嫌疑了,他们才连忙把董卓连拖连拽的拉走了。开玩笑,刘修可是天子的亲信,这要是告董卓一黑状,那岂不是全完蛋了。
董卓虽然走了,可是他那些话也让刘修觉得有些烦闷,一时睡不着,便去练拳。他让许禇和张飞他们站在他前面,尝试着再现那天救关羽时的情景,只是效果显然不理想,试了几十次,不是撞倒了拦在前面的人,就是立足不稳,而且速度根本无法和那天相提并论,总之一句话,那天的神勇无法再现。
刘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甘心的坐了下来。他虽然听了贾诩的建议,可是并没有真正死心,他非常想和檀石槐正面较量一下,并且重创他甚至击杀他,哪怕是因此打乱了天子的部署也值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要想在草原上搞点事出来养寇自重还不简单嘛,非得养得檀石槐?这可不是狼,这是一头猛虎,不能当宠物养,这个道理他也是懂的。
不过,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对付檀石槐,那就只能让他走了,不甘心也是枉然。
“大人,你太心急了,这样是练不好的。”王稚和卢夫人并肩走了过来,他们已经在一旁看了很久,也知道刘修心急,但是他们也无能为力。
刘修苦笑一声,放弃了徒劳的努力,招呼他们坐下。
“其实这次北征能打成这样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卢夫人见他心情不佳,便笑着安慰道:“鲜卑人受到了重创,大军虽说损失不小,可是大多数将士也能平安归来,北疆又能太平几年,我相信再过几年,大人也许就能赶上檀石槐的境界,到时候再战岂不是更有把握?”
“我也这么想。”刘修沮丧的摇摇头:“这次能够战胜檀石槐,是因为大汉的整体实力强于鲜卑,袁绍、皇甫嵩都有名将的潜力,而鲜卑只有一个檀石槐,勉强能帮他的慕容风还意外受了重伤。这是大汉集全国之力,勉强战胜了鲜卑人,可是这一战后患无穷,大汉在十年之内都不可能再有能力打这样的战争。鲜卑人虽说损失不小,但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们恢复起来也许……更快。”
刘修沉默不语,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他说是十年,其实这是安慰人的说法,以他的估计,一旦天下大乱,大概三十年以内都无法发动这样的战事。大汉立国之初,从汉高祖开始准备了七十年,直到汉武帝才有能力发动对匈奴人的反攻,东汉开国,光武帝对匈奴人也只能采取和亲的政策,中原的每一次内战都会耗尽元气,即将到来的三国乱世也不例外。
檀石槐是个难得一见的雄才,这样的人不会被一次失败所击倒,他甚至可能从中发现自己的不足,变得更加沉稳,如果是那样的话,结果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在战与不战之间,刘修犹豫不决,不停的权衡着其中的利弊和成功的机率,一时头绪纷杂,不免有些烦躁。更重要的是,现在还没有发现檀石槐的具体位置,不知道有没有一战的可能,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一会儿想决一死战,一会儿又想暂且忍一忍,也许以后还有更好的机会。
卢夫人和王稚见了,也知道他们劝不住刘修,这个时候只能由他自己去平复心情。他们起身正准备离开,刘修忽然问了一句:“夫人,你们对我那个摧心大法可有什么想法?”
卢夫人和王稚交换了一个眼神,抿嘴一笑:“大人,你这个摧心大法虽然不能用于私斗,可是对于修道来说却是大有裨益,如果咒的道理真如大人所言,那以后对咒语的选择和调整就更准确了。”
“那就好。”刘修笑了笑,“你们先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卢夫人犹豫了一下,示意王稚先离开,她走到刘修面前,轻声说道:“大人,需要我帮你入静吗?”
刘修眉头一挑:“你能帮我?”他修练道术最大的困难就是入静,一坐下来就浮想连翩,根本做不到她所说的空灵境界。最开始练习霸诀的时候,他还能数息入静,虽然层次比较浅,多少还能坐一阵子,练了墨子五行术之后,习惯了练拳,静坐倒成了一个大难题。
“也许能帮上一点。”卢夫人微笑着说道:“大人,不妨一试,此时此刻,大人如果澄清一下思绪,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刘修尴尬的笑笑,他当然知道他现在是一军之主,他的情绪不稳很可能影响判断,决定大军的生死胜败。他按照卢夫人的要求要睡袋上躺了下来,放松了身体,闭上了眼睛。卢夫人先帮他按摩了手掌,然后沿着手臂向上到脖子,依次到头部,然后又沿着经脉的走向到脚。
随着她的手指的捏揉拍打,刘修紧张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下来,虽然没有入静,但整个人就像泡在热乎乎的浴池里一样觉得深身舒服,血管的脉动也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大人,足底涌泉是人的地心,只有放开心,才能体会到大道的微妙。大人,放开一切,用你的心去看你的身体。”
刘修轻轻嗯了一声,卢夫人慢慢的揉着他的涌泉穴,一股似有似无的热流由脚底升起,沿着大腿内侧缓缓上升,直达会阴。会阴一跳,原本很平静的小腹突的一颤,胯下之物有复苏的迹像。刘修大赧,刚要起来,卢夫人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大人,放开你的心。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恒有欲以观其徼,恒无欲以观其妙。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刘修读过道德经,这一段更是倒背如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到卢夫人吟诵这一段却别有一种空灵的感觉,紧张的身体渐渐的放松下来,周围的一切慢慢的远去,心跳声响起,越来越清晰。
“呯呯……呯呯……呯呯……”
卢夫人的手离开了他的足底,沿着他的大腿内侧缓缓而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