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单于考虑着如何让刘修看看他的厉害的时候,刘表来了,听完了刘表的传达,单于既有些茫然,又不敢掉以轻心。匈奴人和汉人一样,崇拜天地、祖先和鬼神,认为人死了之后会到另外一个世界,行事要遵从天意,如果违逆了天意就会招来灾祸。与汉人认为天人感应,上苍以灾异或者祥瑞的形式表达自己的意愿不一样的是,他们认为单于虽然也是上天之子,却没有和天神沟通的能力,只有大巫师才能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匈奴人几乎每一个部落都有巫师,王庭也有王庭的大巫师,在某种意义上大巫师的权力甚至还要比单于更大。大巫师一般不管小事,除了出征之外,大巫师只有对关乎匈奴人命运的重大事件才会给予指点,刘修不仅要见他,还要见他们的大巫师,莫非确实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究竟什么事?”单于有些心神不安的问刘表道。
刘表也不知道,他接受刘修的命令来见单于的时候,还觉得这太唐突了。刘修是长水校尉不假,可是他无权支使匈奴单于,从品秩上说,匈奴单于相当于王侯,要比刘修高上很多,应该是刘修来见单于才对。单于听到这句话,会不会把他轰出去?
可是单于不仅没有把他轰出去,还很客气的向他询问究竟有什么事,这就让刘表有些搞不懂了。他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大人说了,这件事只能和单于当面说。”
单于一听这话,心里更没底了,一面请刘修稍候,一面派人去请大巫师。他要先问问大巫师,最近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启示,怎么连汉人都知道了,他却还蒙在鼓里。
大巫师是个老得看不出年纪的老太婆,满脸沟壑,头上载着用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牙齿编成的头饰,身上披着一件由各色羽毛织成的衣服,让人眼花缭乱。瘦得一把骨头,但是精神很不错,两只眼睛更是寒光四射,她拄着一根看不清本色的拐杖,腰虽然哈着,可是散发出的那股威风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没有接到上天什么启示,我也不相信一个汉人能够知道什么与我们匈奴人有关的天意。”大巫师冷冰冰的说道,她恶狠狠的盯着刘表,盯得刘表心时一阵阵的发毛,凛然心惊。
“那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单于小心翼翼的问道,唯恐惹怒大巫师。
“不去!”大巫师昂起了头,尖细的嗓声刺得人耳膜疼,她盯着呼征说道:“你是未来的单于,你所受到的耻辱,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干净。”
呼征吓了一跳,把目光投向单于。单于犹豫不已,要和汉人开战,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现在是有实力把刘修和田晏全给杀了,可是接下来呢?
单于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客客气气的对刘表说道:“请你转告刘大人,我不能去拜见他。如果真有什么事,那请大人屈尊前来,我一定用最隆重的礼节来款待他。”
刘表被大巫师的话吓得一身冷汗,见单于没有立刻发兵,这才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应了,告辞出帐,飞报刘修。刘修听了之后,也不生气,对刘表说,好啦,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刘表一头雾水,不知道刘修在搞什么鬼,只得走了。
大帐外却是一片紧张的气氛,很多人都知道了军市上发生的事,有叫好的,也有担心的,毕竟匈奴的实力远远超过汉人,如果发生冲突,大家可能都会没命。刘表一出帐就被袁绍的人请了去。作为洛阳士人中的领头羊,袁绍早就认识刘表这个山阳八顾之一的名士,一见面,袁绍就直截了当的问刘表:“大人准备怎么办?”
刘表扫了一眼,见王允和陈谌都在座,而且袁绍还穿着铁甲,知道他们心里都很紧张,生怕一发不可收拾。可是他也不知道刘修在搞什么鬼,面对袁绍等人焦急的询问,他只能摇头。
“大人太年轻了。”王允轻声说道。他非常生气,一路上刘修对他一直很客气,没看出什么问题来,没想到一到美稷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刘表又说匈奴人的大巫师要呼征用鲜血来洗涮耻辱,更觉得心惊肉跳。他对匈奴人太熟悉了,大巫师的话可比皇帝的诏书还要顶用啊。
怎么这么倒霉,侍奉了几个刺史,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一个愣头青,以前觉得董卓就算粗鲁的了,没想到刘修比他还缺心眼。他从卢植和段颎那儿都学了些什么啊?
刘修死了无所谓,朝廷会再派一个并州刺史来。可是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这些人都跑不掉,很可能死在匈奴人的手里,就算逃出去,到时候也免不了被朝廷降罪,自己的仕途又要受到影响。
王允又恨又气,眼睛也有些发红,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陈谌虽然表现得很沉着,可是他有些散乱的眼神表明他现在也已经六神无主了,只有袁绍不动声色,抚着刀环在帐内走来走去,他手下的亲卫在大帐外沉默的挺立着,就像一根根松树。
“你们不要急。”袁绍站定了身子,摆摆手,示意王允他们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糟。“刘大人也许真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他到洛阳才一年多,就做了这么多事,我看他不会是一时冲动。”
“洛阳的事算什么事?”王允不屑一顾的一挥衣袖,大声说道:“那不过是一些小聪明罢了。现在敌我悬殊,一旦发生冲突,我们能冲得出去吗?”
袁绍扫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子师,这件事本来就是意外,匈奴人也不是预先有什么准备,你觉得他们敢轻易的进攻我们?”
王允眉头一皱,若有所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笑容非常不自容。
袁绍接着说道:“这件事是我们主动挑起来的,我认为匈奴人反而会以为我们是有谋在先,他们应该比我们更紧张才对,只要我们不进一步的去刺激他,他应该不敢主动进攻我们。”他指了指帐外肃立的将士:“你觉得匈奴人有我们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吗?如果是仓促应战,仅凭他身边的战士,他有足够的把握战胜我们吗?”
王允眼神一亮,连连点头,看向袁绍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袁绍看在眼里,也不作声,只是微微一笑。
刘表将他们的目光交流看在眼里,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从书案上拿起一本书看了一眼,笑道:“本初,你在军旅之中也是手不释卷啊,居然在看段太尉的《东羌战记》。”
袁绍身子一动,这才想起刚才摊在案上的书还没有收起来,不免有些尴尬。刘修等人拜段颎为师学习兵法,他拉不下面子去听课,又想从段颎那儿学些东西,正好刘修为段颎印行了记载段颎平东羌事迹的《东羌战记》,他便买了一本放在身边随时翻阅,既当消遣,又当学习,没想到被刘表看到了。
“闲来翻翻,以解旅途烦闷。”袁绍平静的说道。
刘表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
刘修把郝昭支了出去,只留下了王稚。
“道长,有把握对付那个什么老巫婆吗?”刘修坐在行军床上,神情轻松,根本看不出刚惹出了泼天大祸的样子。当年他为了了解鲜卑人写过《东胡志》,匈奴人虽然不是东胡,但实际上各种习俗也非常相近,神权高于王权,最关键的人不是单于,而是大巫师,这个道理他早就懂,那次就是摆平了火狐,才顺利的摆平了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现在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相信匈奴人的大巫师能比拥有青牛角的火狐更厉害。
“大人要我怎么做?”王稚若无其事的问道:“杀了她,还是……”
“要是听话,那当然不用动粗,如果不能让她听话,那就把她干掉。”刘修轻描淡写的说道,神情轻松得不像是要做一件足以影响匈奴人命运的大事,而只是杀只鸡一样。“我想以你的道术,要让人看不出破绽应该没问题吧。”
王稚笑笑:“我先去试试看,就算不成也没关系,大人身怀重宝,还怕治服不了一个蛮夷的巫婆?”
“呵呵呵……”刘修有些得意的笑了。卢氏看过指环里的道术,对那些飘来飘去的武侠片深信不疑,估计也跟王稚透露了一些。王稚这段时间虽然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但是他平时很淡漠的眼神一接触到他手上的指环便会变得很热烈,这一点逃不过他的眼神。
他摸了摸指环,淡淡的说道:“总不能什么事都要我去办吧。”
王稚脸色一紧,连忙躬身道:“喏,请大人静候佳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