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刘修又推荐了自己的师弟卢慎,卢慎虽然年轻,可是学业精进,为人忠孝,以十三岁的幼龄在洛阳侍奉老母,早起晚睡,从无怨言。
再往后是毛宗、刘备和张飞三人,他说,这三人都没有成年,却跟着我远离父母,远离家乡,我虽然勉强能保证他们吃饭,却不能给他们更好的照顾,闻说太后为天下母,仁爱施于天下,如果能让他们侍候在太后身边,他们一定能感受母亲般的慈爱,而他们也能给太后带来些许近乎家庭的温暖。
要是这些话由别的人来说,这无疑于大逆不道,太后能给你当保姆吗?可是刘修摸准了太后的心思,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守寡了十几年,虽然做了太后,可是如今进了宫,天子又已经成年,国事繁重,虽然每天都去请安,毕竟不可能总陪着她。身边的人要么是宦官,要么是宫女,唯独没有孩子,刘修的提议看似鲁莽,却正好击中了她对乡情和亲情的需求。再加上刘修为了侍奉师母放弃自己的前程,已经给太后留下一个孝顺的印象,说这些也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何况太后本身对他还有一份感激。
刘修这封上疏写得很直白,没有用什么四六对偶之类的赋体,他也写不好那些,估计太后也未必看得懂。他只是用最朴素的言词来表达最真挚的感情,不是把太后当成一个高不可攀的贵妇人,而是把她当成一个母辈亲人来对待,词语委婉动人,最后抄了两句诸葛孔明的出师表“临表涕零,不知所言,顿首顿首,死罪死罪”,成功的把太后骗得眼泪洼洼的。
“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对国尽忠,对长辈孝顺,对朋友义气,对兄弟关爱。”太后抹着涟涟的泪水,抽抽噎噎的对天子说,“这样的人才你不用,你还能用什么样的人?要了,把他推荐的这几个人全部招进宫来。”
天子目瞪口呆,拿着被太后的泪水打湿的上书,看着上面洇化的字迹,又好气又好笑,同时又有些感慨,母后真是寂寞得很了。算了,宫里上万人,也不多这几个郎官,反正又不发俸禄,就当找几个人陪母后说话吧。
这个刘修还真有一套啊,怪不得能在宁城搞出那么多事,把乌桓人都唬住了。
天子随即下诏,拜张超、卢慎等五人为郎,赏刘修二十金,以为卢慎等人治装。太后下诏,着刘修奉卢植夫人张氏进宫见驾,她要当面看看刘修。
步云里顿时沸腾了。卢慎、毛宗等人固然是喜出望外,兴奋莫名,就连原本对刘修有些不满的张氏都乐得满脸笑容,进宫去见太后?这可是贵妇人才有的资格啊,没曾想她现在居然碰上了。
紧接着,张超匆匆的赶到步云里,他比张郃大十岁,在洛阳已经苦熬了七八年,却一直没有等到出仕的机会,现在正在司徒府做个书佐。现任司徒就是袁家的袁隗,袁家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像他这样的属吏数不胜数,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轮到他出补。张郃托刘修带了一封书信给他,信中说了刘修的事情,希望他能和刘修多来往,本来他也没当回事,和袁家比起来,刘修算什么?如果袁家是参天大树,刘修连根草都不是。
可是没曾想,袁家那根大树这么多年没给他一滴雨露,刘修这根草却给他带来了梦寐以求的入仕机会。
张超非常感激。
刘修拉着他,亲热的说了好些话,最后说,卢慎他们都是孩子,进宫也不过是陪太后说说话,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你不同,你有学问,有做事的经验,进宫之后应该很快就能得到天子的重用,怎么把握就看你自己了。宦官你是不屑依附,世家已经依附过了,结果也很清楚,从现在开始,你不要依附任何人,你就依附天子。
张超心领神会,钦佩的说道:“德然年轻有为,见识过人,如何出仕,一定能和这地名一样,平步青云,由布衣而卿相。”
刘修哈哈大笑,两次出手都大获成功,他对自己更有信心了。他拍拍张超的肩膀,熟稔的说道:“子并兄,会有机会的。不过,我现在还要为稻梁谋,等把这件事解决了,我再和你一起为国效力。天子如果问起,还请子并兄为我解释几句。”
张超连连点头。两人谈了半天,张超留下二十金,约好次曰一起进宫见驾,这才满意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一帮人就起来准备,张氏有些紧张,连说话都有些哆嗦了,妆怎么画都觉得不好,最后还是刘修与罗氏一起帮她收拾。刘修一边侍奉一边关照她说,太后也是人,也是普通女人,她以前在河间做解犊亭侯夫人的时候也是穷得丁当响,现在还是喜欢数钱,所以你不要以为她就是神仙,你就把她当成涿县的一个妇人,和你一样,因为儿子当官了,所以千里迢迢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洛阳,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洼洼。你就陪她说说家乡话,讲讲故乡的风情,比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千万不要提朝政,这些事复杂着呢,你也搞不懂,弄不好说错了,那就麻烦了。
张氏一一记下了,几个人一起出了门,上午辰时赶到九龙门外候着,太后也等着呢,让人把他们带进去,依次看了刘修等人。张超成熟稳重,文武全能,自不用多说。卢慎等人虽然年轻,可是一个个也长得不赖,那一股子无法掩饰的青涩让太后一下子想起了当年的天子,想起了当年她和天子在河间相依为命的时光,想起了天子进京登基为帝,却要奉窦太后为母,而她只能称贵人留在河间,母子相隔千里的苦曰子,不由得悲喜交加,一时不能自已。
太后最满意的还是刘修。刘修同样年轻,却有着一份与年龄不相衬的成熟和稳重,隐约与刚刚二十一岁,却已经做了九年皇帝的儿子有几分相似,只是天子因为国事繁忙而显得忧心冲冲,人也有些文弱,刘修却身体强壮,阳刚之气十足,眉眼之间的神色也多了几分自信从容,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这股劲儿,让太后想起他一个人打倒袁术、鲍鸿五个人的英雄事迹,这些天来,这件事在宫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虎贲仆射鲍鸿被臊得没脸进宫了,直接挂了印绶,不辞而别。
“可惜天子为了大雩的事在北宫斋戒,要不然他看到你一定会喜欢。”太后说。
刘修恭敬的施礼道:“陛下为国事艹劳,臣愧不能为陛下分忧。好在张超、贾诩都是德才兼备之士,有他们在陛下身边,比臣有用多了。”
太后哈哈一笑,她对刘修推荐的张超和贾诩都非常满意,但是看来看去,还是对刘修最满意,可惜他还要侍奉师母张氏,暂时不能入宫。她羡慕的对张氏说,你好福气啊,嫁了个好丈夫,生了两个好儿子,丈夫还收了这么好的一个弟子。
张氏连连谦虚,按照刘修的关照,陪着太后说些乡土话儿,小心中透着亲热,把太后逗得非常开心。太后原本也不是什么大家出身,现在做了太后,高高在上,不得不端着架子,其实内心里和张氏一样,还是小门小户的眼头见识,对张氏说的那些家长里短听得非常入耳,一时间颇有些回到了河间,和一帮相熟的女人闲话打发时光的感觉,精神焕发,神采飞扬。
刘修陪了一阵,向太后请示出去找贾诩聊聊天。太后爽快的应了,让霍玉带他去。走在高高的宫墙之间,霍玉瞟了有些拘谨的刘修一眼,“扑嗤”一声笑了:“贾诩替你说了一句话,你便遇难呈祥,你反过来又推荐了他,他现在顶了鲍鸿的虎贲仆射之职,太后还特地下诏,补发了他半年的俸禄。你们俩可真是有缘啊,不过同居一宿,便有了如此交情。”
刘修觉得这句话有歧义,他尴尬的笑了一声:“其实最应该感激的还是大人,如果不是大人,我们都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恩宠。”
霍玉停住了脚步,扭过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呵,这会儿不叫大姊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