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被曹艹不幸而言中,在随后的一个月中,卢敏多次上书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连天子看没看到都不知道。卢敏急了,再去找蔡邕,蔡邕也没办法,他已经上书了,同样没反应。他悄悄的对卢敏说,上书可能被宦官们压住了,现在宫里各署的令长都是宦者或者宦者的爪牙,所有上书都要经过他们的眼睛才能到达天子的手中,如果他们看了不喜,估计永远也不可能被天子知道。
卢敏虽然生气,可是进不了宫门,再生气也没用,无奈之下,他只好让刘修出面去见段颎。段颎是司隶校尉,和中常侍王甫的关系非常近,如果由他出面也许能见效。卢敏虽然立场有些偏向刘虞,但他也是宁城大捷的功臣,还曾经是夏育的长史,段颎总得给点面子吧。
可惜,这次不仅出乎卢敏的预料,连刘修都没想到,他吃了段颎一个闭门羹。刘修刚报出自己的名字,说出自己的来意,段家的管家就很客气,但是很坚决的说,我家大人病了,不见客,然后又似乎很认真的说,我家大人已经从去年冬月就病了,一直没见好。最后他建议道,这事外朝归太尉府管,内朝归尚书台管,你还是去找他们吧,我家大人没权管这些事。
刘修明白了,去年冬月可不正是刘虞他们开始争执的时候,看来段颎这是明哲保身,知道自己身份敏感,干脆装病,不扯到这件事中去。刘修很失望,但是并不生气,这未尝不是段颎对他的变相爱护。
问题是这爱护解决不了问题啊,如果连上书都送不到天子眼前,那还怎么解决问题?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归太尉府和尚书台管?太尉陈眈原本对卢敏还算客气,可是后来一听说他是夏育的长史,立刻变了脸色,直接把卢敏轰出来了,尚书台干脆不理他们,连门都进不去。卢敏刚报出卢植的名字,看门的卫士眼睛一瞪,名士?洛阳什么都缺,还就是不缺名士。
刘修垂头丧气的回到步云里,卢敏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事情肯定没办成,郁闷的叹了一口气。刘虞和夏育都对他们寄予厚望,他们本来也觉得这事不难,咱谁也不偏着,只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朝廷,剩下的就由朝廷裁决就是了,可没曾想第一步就行不通,他们写的情况申诉根本到不了天子面前。
“这事可怎么办?”卢敏有些烦躁,不停的拍着大腿,刘修估计他的大腿都要拍肿了。
“师兄,这事……看来走正经路子是不行了。”刘修犹豫了片刻,抬起头对卢敏说。他虽然心情也不好,但是倒也不像卢敏这样一筹莫展,感谢前世网络时代的资讯发达,让他了解到京师泱泱气度之下的官僚作风有多严重,为人民服务的人民政斧都要有驻京办负责京城的相关事务,知道朝中无人难做官,更何况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卢敏皱了皱眉头,没吭声,他知道刘修说什么,但是他咽不下这口气,也拉不下这个脸。刘修见他虽然不点头,但是也没有摇头,知道了他的意思,默不作声的把快要磨破的简策收好,起身走了出去。
卢敏面露痛苦之色,沮丧的低下了头。
毛嫱扶着张氏从后面走了出来,怜惜的看了一眼瘦了一圈的卢敏,张氏扭头看着外面刘修的背影,安慰卢敏道:“子行啊,你就不要想太多了,难道你不知道吗,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你父亲学问那么好,朝廷有了急务第一个就想到他,可是事情办完了,他就被扔到一边,不就是因为脾气太直吗?”
“阿母?”卢敏提醒了一句。张氏知道自己失言,有些呐呐的说道:“其实这也未尝不是好事,要不是他当初直谏窦家,得罪了大将军,说不定现在也被窦家牵连了呢。你看窦家当时多威风,可是现在呢,唉……世事难料,官场风险大啊,慢一点也好,慢一点也好。”
……曹艹一阵风的迎了出来,老远就大笑着伸开双臂:“德然,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是洛阳的官僚风。”刘修苦笑一声,下了车,和曹艹手挽手的进了曹府。刘备去停车,张飞跟在后面紧紧相随,步寸不离。曹艹跟他们也熟悉了,也不客气,引着他们直入正门。
比起华盖里的蔡府,曹艹的院子更大,装饰更豪华,仆人更多,看得刘备和张飞都有些眼花缭乱。沿着长廊向里走了三十几步,曹艹把他们引进一个虽然不大,但是比较清静的院子,上了小楼,进了一间满是书简的屋子。
“这是我读书的地方,虽然简陋些,却是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曹艹解释着,走到门口招呼了一声,一个身着简素布衣的年轻俊俏女子端着食案款步走了进来,看到刘修等人,她微微的红了脸,欠身施礼:“妾身刘氏,见过刘君。”
刘修连忙还礼,刘氏将酒壶和几样小菜放在案上,又施了一礼,这才退到曹艹身后,规规矩矩的坐着。曹艹呵呵一笑:“这是我新纳的妾,希望不要吓着德然。”
刘修笑了,举起酒杯,冲着刘氏示意道:“有劳夫人,敢以此酒相谢。”
刘氏有些惊讶,脸上浮起红霞,有些拘谨的看了曹艹一眼。曹艹淡淡一笑:“无妨,德然不是那种拘于俗礼之辈,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他请到书房来,你放轻松些。”
刘氏听了,这才放心的举杯浅呷了一口,坐了片刻,便起身出去了。
“小户人家出身,没见过世面,还请德然不要见怪。”曹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是你的妾室?”
“嗯,正室丁氏进门多年无子,去年才纳了此妾。”曹艹淡淡的说道:“此妇刚刚有了身孕,便有些自矜身份,不似先前那般随和了。”
刘修眼珠一转,随即明白过来。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就是因为妻有和夫一般的身份,反不似妾那般奉承,这让大男子主义比较重的人自然感到不快,所以一般人都喜欢妾而不喜欢妻,并不是因为妾长得漂亮,妾长得不如妻的多了去了,而是因为妾在家里没地位,要想生存下去甚至挤掉正室,就必须讨好丈夫。这个刘氏想必初进曹府的时候也是讨曹艹喜欢的,只是正室丁氏无子,而刘氏现在有了身孕,以后扶正的可能姓大增,不自觉的就端起了身份,殊不知无意中反失了曹艹的欢心。
“有客人在,矜持一点也是自然,这也是为孟德兄长面子啊。”刘修劝解道:“闺房之内,有了身孕小心些也是正常,这可是你曹家的血脉,大意不得,夫子还说席不正不坐呢。等她生了孩子之后,自然又会像原先一般随和了。”
曹艹瞟了他一眼,忍俊不禁的笑道:“德然,想不到你还是怜香惜玉之辈,初次见面,就想着替我的妾开解。嗯,可惜她有身孕了,要不然我干脆把她送给你。”
刘修大窘,心道这话说得,好象是我看中了你女人似的。
曹艹见他发窘,开怀大笑,摆摆手道:“玩笑,玩笑,德然不要放在心上,且说正事。”
刘修把来意一说。
曹艹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并不诧异,他端起酒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两口:“德然,你来找我,是你看得起我,我非常高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和你绕圈子,说些场面上的虚话。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有两个办法可供选择。”
刘修顿时来了精神,向前凑了一步:“孟德兄请讲。”
“第一个办法,我把你引见给袁本初。”曹艹放下酒杯,抬起头看着刘修,很严肃的说道:“袁家四世三公,名声之大,不用我多说,本初交游甚广,由他出面上书,这事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