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她留在了銀河殿。第二日一早絕塵來過,可她睡得正香。太宗準了絕塵去處理西陵一事。
父子倆從頭到尾沒有提及她。
太宗抿了口茶,對馬大大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朕養的虎子也。」
馬大大可不是一般的公公,揶揄起太宗,「皇上猛如虎,養的自然是虎子。」
太宗白了他一眼,竟笑了。
他是多久沒這麽瘋狂了,昨天要了她七次還是八次?太宗數了起來,可忽然打住,馬大大忽悠人的功夫又長進了。
「絕塵不像朕。朕愛美人,也愛天下人。」
言下之意,多情的皇帝亦有憐憫之心。他的兒子沒把紙捅破,還急著走,識時務到令人心寒。這種輕易舍棄的決絕個性,什麽樣的狠事做不出來。
沈迷美色的皇帝容易荒政,殘酷無情的皇帝容易暴政。
馬大大伺候太宗幾十年,不誇張的說太宗提一個字,他都能猜出後頭的千百字來。他知道太宗不喜歡有些陰戾的絕塵,但又無可奈何。
「要如此說,老奴覺得宣王也不像皇上,他不愛美人。」
太宗嘆息一聲,明白馬大大的意思,東綸不愛美人,也對江山沒有欲望。那小子哪怕恨他沒有保住他的娘親,也不該逼著他廢了他的太子之位。
他人落井下石,那小子還甘願受之。
太宗的好心情一下子散了許多。「好了,不提也罷。」
馬大大忙給太宗添茶,「皇上,後日便要回宮了。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就不要講。」
太宗煩他,自己已經老了,半只腳都踏進東陵了,能快活幾時是幾時,若不能由己,那當初他殺了檀氏為何?
太宗更煩的是,這老奴才不怕死,還是要講。
「若太子側妃娘娘不樂意,皇上萬不能迫她。」
太宗砰地一下摔了茶杯,拂袖而去。
她醒來的時候,太宗躺在身側正望著她。她立即漲紅了臉,拿被褥遮掩。太宗輕笑一聲,捏了下她滑嫩的臉蛋。
「桐兒睡了一整天,肚子餓否?朕餵你。」
她暗暗心驚,已經過了一天一夜?回去怎麽向絕塵交代…
太宗湊近她聞了聞,又說,「或者去瓊池,朕和桐兒一邊沐浴一邊喝酒賞月。」
她哪有吃喝玩樂的心思,而且和太宗在一起就是瘋狂地幹那檔子事,她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她歪歪扭扭地下床,雙腿間酸得要命,眼看要跌倒,索性撲通跪在床邊。
「請皇上恩準桐兒回去。」
太宗頓時變色,胸口一陣絞痛,他不露痕跡地撫了撫,端坐起身冷言道,「朕沒有這個打算。」
他的話斬釘截鐵,毫無商量的余地,她打了一個激靈,正欲開口,太宗又說,「朕打算帶你回太和宮,賜你金風殿居住。」
她怔住了。
她沒想到他會這麽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他真的荒唐到要把兒子的側妃納進自己的宮中!?文武百官、天下黎民會怎麽想?想他是個昏君,想她是比檀皇後還無貞操的妖女?她怎麽面對父親、面對蕭家?父親和所有蕭家人又會不會因她無法擡頭做人?
這條路她不能走,沒有勇氣走。
「皇上,桐兒不能進宮。」
她也板起臉,嚴肅地拒絕。
「你已是朕的人!」
太宗不想和她爭執傷了兩人情分,只告訴她最重要的事實。皇帝的女人不呆在後宮合適嗎?!
她的心猶如被錘子敲打了一般沈痛,她是委身於他,甚至每次承歡都會迷失自己,但她不能一錯再錯。
「桐兒已經嫁入紫宸宮,生是紫宸宮的人,死是紫宸宮的鬼。若皇上逼桐兒棄名節不顧,桐兒寧死,桐兒相信父親和整個蕭家都會理解桐兒的堅持。」
她的確怕太宗再拿蕭家幾百條人命威脅她,但她更怕父親到時質問她為何茍活。
太宗盯著義無反顧的她,忽然呵呵笑起來。
他親遍了她全身,摸遍了她全身,碰遍了她全身,還不能真正擁有?
他奈何不了蕭家奈何不了她!
這皇帝當得好沒意思。
太宗走下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到紫宸宮的那天,絕塵看著她,那表情像是見了鬼。她問心有愧,低下頭迅速躲進自己的寢殿。
之後的一個多月,絕塵沒來找過她一次,哪怕是眾家眷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故意忽略她的存在。
她並不難過他的冷淡,這是她活該應受的,但身子一日日地不舒服,嗜睡、胸口沈悶,終於在一天吐的稀裏嘩啦後,她的貼身丫鬟蘇秀找來太醫確診——她懷了身孕。
問太醫具體天數,兩月不足。
她一下子惶惶不安,因為一個半月前,絕塵和太宗都碰過她。
她的父親蕭墨永遠是消息靈通的那個,第一個登門造訪。父親一臉喜色,誇她肚子爭氣。其實絕塵膝下已有三個女兒,如果她懷的是男孩,那便是絕塵的第一個兒子,未來儲君的長子,意義非凡。
父親對她向來寵愛有加,而她自小就什麽事都不瞞父親,遣走所有人後跪在地上,父親嚇得忙扶她起來,她再也憋不住,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在勝雪山莊發生的事。
蕭墨聽完波瀾不驚,他非常了解太宗,太宗一旦喜歡一個女人就會被牽著鼻子走,當初的檀氏是,如今他的女兒是,否則怎會任他的女兒鬧。太宗沒有強迫,便是真心喜歡。
「桐兒,這孩子一定要保住。」
她很意外父親這麽一句交代。這孩子的生父是誰都不清楚,以父親的鐵腕作風,不該快刀斬亂麻地除掉麽。
「皇帝不喜歡太子,蕭家不喜歡宣王,而你肚裏的孩子,皇帝和蕭家都會喜歡。」
她似乎明白父親的話,又不敢相信父親的狂妄和貪婪,撫著肚子沒再作響。
之後她懷胎得很辛苦,絕塵出乎意料地對她關心起來。紫宸宮裏也有些不安分的小動作,但她謹記父親的話,生活起居樣樣防備慎重。
轉眼到了臨盆。
那天一早她肚子一陣痛,胯下莫名濕了一片,她緊張地叫喚蘇秀,蘇秀立即去稟告絕塵。
絕塵匆匆趕來,身後跟著一個產婆和四個打下手的婦人,他焦急地開口,「快!側妃怕是要生了!你們快進去瞧瞧!其余的人統統給本殿出去!」
他一聲令下,蘇秀便帶著眾人回避,寢殿裏一下子站滿陌生的婦人。她本想聽她們指示,未料這幾個婦人突然將她手腳綁起來,往她嘴裏塞了塊布,隨後立在床邊冷漠地看她,再沒有任何動作。
她馬上意識到這群婦人根本沒有接生的意思,想呼救嘴巴卻被蒙住,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門外傳來絕塵的聲音,「側妃怎麽叫的如此厲害?」
其中一位婦人立即應道,「啟稟殿下,女人生孩子都是這般叫的,側妃娘娘一切無恙。」
她疼得要命怎麽會無恙?!
「那就好,都給本殿仔細著。」
她聽著絕塵和婦人的對話,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這些人都是絕塵安排的,她們…不!是絕塵,今天要她和孩子都死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