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8(1 / 2)

破云 淮上 3475 字 20天前

“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严峫到底出了什么事?”

凌晨的审讯室只亮着一盏白炽灯, 秦川身上还穿着睡衣——一件宽大的短袖t,从被窝出来后连眼镜都没来得及戴,眼底写着毫不掩饰的怀疑,盯着铁桌后的审讯员。

单面玻璃外, 吕局、魏局、黄兴、高盼青等人挤在小黑屋里, 数道目光神情各异,集中盯在审讯室中秦川疑惑的脸上。

审讯员没有直接回答秦川的问题:“秦副队,麻烦您再回忆一下。昨天下午五点直到晚上离开市局,这段时间内你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 发生过哪些细节?”

都是公安系统内部人士, 这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秦川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 藉此勉强克制住了内心的焦躁。

“我前天晚上值班没睡好, 昨天下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快五点的时候醒了。我早年埋伏剿毒的时候受了凉, 近几年来有些风湿, 昨天那种阴沉下雨的天气就感觉很不舒服。正好方队在办公室里, 拿了药酒说要帮我按一按……”

药酒。

高盼青神色瞬变,连吕局和魏局都互相对视了一眼。

“药酒对风湿管用?”审讯员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秦川说:“管用,跌打损伤活络经脉, 是早年严峫推荐给我的。方队给我在手肘、颈椎的地方推了一阵, 我感觉好多了, 想到晚上可能还要加班,就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正巧烧水的时候遇见严峫淋着雨从外面回来。”

审讯员精神稍振:“你们说了什么?”

其实秦川和严峫之间的对话已经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重复三次了,但审讯员还是要问,秦川还是得复述,甚至连单面玻璃外的所有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因为这是审讯中的基础技巧。

不断重复的机械性问话,打乱次序问,挑着词句问,正正反反问……人只要撒了谎,就必然会有破绽;只要有破绽,一定能在一遍遍的复述中露出端倪。

秦川当然明白这个,更确定自己已经成为了怀疑对象,不由烦躁地吸了口气:“到底严峫出了什么事,我从市局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家,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调我的行车和通话记录……”

“秦副,真的不好意思。”审讯员冷冰冰打断了他,“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秦川呼地吐出那口气,紧了紧后槽牙,再次把自己跟严峫在茶水间里的对话逐字逐句重复了一遍,甚至连当时严峫的语气都学了出来,末了咬牙道:“然后我就回到了办公室,这下行了吧?”

审讯员刷刷记下笔录,问:“下班前你为什么要去刑侦支队借那瓶药酒?”

这是个关键问题,审讯室外的高盼青和黄兴同时绷紧了神色,上半身不自觉地向前倾——但比他们老辣多了的吕局和魏局却只微微摇了摇头,并无其他反应。

果不其然,秦川简直要莫名其妙了:“借药酒?那瓶药酒怎么了吗?”

审讯员说:“您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秦川一摊手:“因为禁毒支队的药酒用完了啊!不借难道我临时去药店买?”

果然很有道理,连审讯员都一怔。

“从刑侦支队借来药酒后你做了什么?”

“我的手肘和肩膀关节都非常不舒服,但方队已经不在办公室,我以为他回家去了。当时也不想麻烦别人,我就涂了点药酒在手肘上揉按了一会,按摩完之后瓶子里药酒还剩最后一点,我看也就两口的量,就想把它喝了。”

审讯员记笔录的动作一顿:“您想喝?”

秦川点点头。

“有些药酒不能内服是公安人员的常识吧,您为什么毫不犹豫就敢喝进嘴?”

“因为严峫经常喝,我们都知道啊。”秦川似乎感到很无稽,“不过最后我也没喝进嘴,因为前脚刚倒进杯子里,后脚方队就进了办公室,立刻阻止了我——”

审讯员神色一凛:“方支队阻止了你?”

这回审讯室外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生乌泡酒剧毒,严峫是因为摄入量极小,才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如果当时秦川把整整两口都喝下去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凉了!

是什么让方正弘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秦川?

“是的。”秦川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方队看见我要喝药酒,不知怎么的情绪突然有点激动,上来就把杯子从我手里夺了过去……”

时间倒退十个小时,禁毒支队办公室。

哗啦!

猝不及防中药酒被泼在地上,秦川惊得一跳,回头却只见方正弘脸色都变了,劈头盖脸呵斥:“你不知道药酒是不能随便乱喝的?”

“可这是……”

“你懂什么,你知道乱喝药酒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万一变质有毒怎么办?”

“不至于吧,这是我从严峫那儿……”

“你少跟那个姓严的混,他从骨子里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方正弘似乎还想说什么,硬生生憋回去了,训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他当面跟你热乎,会不会掉过头来就要害你?!”

秦川给他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但他还没来得及劝说方正弘,就被后者蛮不讲理地打断了:“给刑侦支队送回去!他们的东西以后少沾!”

“这个,我说老方。”秦川为难地拎着空药酒瓶:“看您这话说得,我都给人家用完了,难道还一瓶子药渣去不成?要不我……”

方正弘却充耳不闻,一边在嘴里抱怨什么一边转身回了支队长办公室。秦川无奈地摇摇头,顺手把空药酒瓶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但就在这个时候,方正弘也拎着包从办公室里钻出来了,大概是正打算回家,一看到秦川桌上那瓶醒目的药酒,登时又怒了:“你怎么还没——”

秦川立刻双手投降,方正弘瞪了他一眼,干脆利落地上前拿起空药酒瓶,大步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然后我就下班了,不知道他把那个空酒瓶扔在了哪儿。”

审讯室内外一片死寂,惊愕、愤怒、难以置信等种种情绪在每个人眼底闪烁着光芒。只有秦川不明所以,终于谨慎又警惕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所以……难道药酒真有什么问题吗?老严怎么样了?”

吕局抬手向魏副局轻微地招了招,沙哑道:“叫方正弘过来接受问话。”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站在门边的高盼青一回头,条件反射立正:“余队!”

余珠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将目光投给这房间内的任何一个人。她的脸颊肌肉绷得极紧,径直走到吕局身边,低声道:“对值班同事的问询结束了,有人看见方正弘离开市局时,把一个形似酒瓶的空玻璃瓶扔进了楼下垃圾桶。”

吕局猝然抬头:“扔了?”

·

医院。

“咳咳咳咳……”

睡梦中突如其来的咳嗽让江停惊醒,下一刻他的头被人托了起来,温水顺着咽喉咽下去,很快平息了痉挛的气管。

江停微微睁开眼睛,病房里关了灯,连绵整晚的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借着从玻璃窗外倾斜而入的月光,他皱了皱眉心,轻声问:“严峫?”

严峫靠在病床边,黑暗中眼睛却熠熠发亮,低头在江停额角散发着血锈味的纱布上亲了亲。

“你怎么来了?”

严峫没有立刻回答,手臂穿过后颈勾着江停的肩膀,又往单人病床上挤了挤。这个动作让两人更紧密地靠在一起之后,他才贴着江停耳边小声说:“刚吊完水,听护士说你有点发烧,来看看你。”

夜里看不清江停的表情,但互相依偎的近距离下,严峫还是能感觉到他唇角似乎浮现出了短暂的笑意。

“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