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又止的宁舟拉着他的手腕,那双蓝眼睛就好像暴风雨中的大海,酝酿着恐怖的情绪,齐乐人不禁哆嗦了一下,有点怂。
“呃……这不没事嘛。”齐乐人老神在在地说,其实内心一点底气都没有。
手腕被捏得生疼,齐乐人都不敢看宁舟的脸色了,刚才那惊鸿一瞥,他都搞不清宁舟是要揍他还是要抱他了……大概是要揍吧,他也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画面实在是太惊险了,能把人看出心脏病来。
离开半领域后,他的杀戮之种得到了控制,现在又回到了他的后颈处蛰伏着,齐乐人有点恍惚地想东想西,冷不防听到了宁舟的声音:“任何时候,活着都是最重要的。”
“……嗯,知道了。”气氛太古怪,齐乐人无心争辩,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用对讲机跟审判所联系,“戒指到手,速来。”
“三分钟后,屋顶上等。”对讲机那头传来阿尔波澜不惊的声音。
时间紧迫,杀戮密会的信徒一定已经往这里赶来,必须在他们赶到前离开。
齐乐人将戒指从断手上脱了下来,拿在手里,他没有完成仪式任务,也没有杀死另一个候选人,所以他并没有戒指的所有权,也不是杀戮密会的持戒人,至多只能动用这个半领域一部分的力量。
可惜受到半领域召唤的信徒可以拒绝进入半领域,否则现在他就可以将所有信徒拉入半领域,从容地逃之夭夭了。
“走吧,去屋顶等飞船。”齐乐人对宁舟说。
屋顶上,残照如血。
噩梦游戏没有解释过为什么噩梦世界的黄昏之乡会有这样奇异的天候,这终年笼罩在夕阳下的人类庇护所好似被遗忘在了时光中,和那永不坠落的夕阳一起。
可是此时此刻,两人根本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在夕阳徘徊的方向,大群蝙蝠好似迁徙的鸟群一样向他们袭来,从高处往下看,远处的街巷里陆续出现穿着斗篷戴着面罩的信徒,他们正向这里赶来,阻止他们带走信物戒指!
审判所的飞行器几乎同时出现,这架像是直升飞机一样的飞行器从另一个方向直奔两人所在的屋顶。
快一点,再快一点,齐乐人死死盯着两边,祈祷飞行器的速度再快一些,否则他们就要陷入蝙蝠潮了。
再看宁舟,他已经一声不吭拿出弓箭了。
说干就干,果然如此。齐乐人已经习惯他的作风了,但是这蝙蝠的数量着实也太多了,箭够吗?还是说要用那种能冻结骨龙的冰霜箭?
黑沉沉的箭矢搭在金属长弓上,开弓拉弦一箭射出,耳边传来一声破空的厉响,那箭闪电一般射了出去,所过之处蝙蝠如同铁块一般纷纷跌落,那声响如同一场由近及远的钢铁暴雨。
这是什么箭?齐乐人好奇地看着,又偷偷打量起了宁舟手上的弓箭。
“增加重力。”宁舟说。
齐乐人其实不太清楚这是技能还是什么,但是最近惯性装逼的他还没调整好心态,在那儿不懂装懂瞎点头。
飞行器已经接近屋顶打开舱门,距离屋顶不过两米的距离,宁舟示意齐乐人先上,齐乐人纠结了一下,用力一跳攀住了舱门,艰难地爬了上去,回头对宁舟伸手想拉他,结果还没转身宁舟就已经上来了。
几乎同一时间,信徒们已经冲上了屋顶。
一片人造的雨云在这片天空中凝结,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道道手腕粗的闪电从天而降,劈落在屋顶上,飞行器上瞬间弹开了一个防护罩,挡住了电闪雷鸣。
飞行器上升,距离屋顶越来越远,透过半透明的防护罩,齐乐人看见大群身穿斗篷的信徒冲上了屋顶,具备远程攻击手段的信徒正在试图打破防护罩,将飞行器击落。
人群中,只有一个人没有戴着面具,齐乐人一眼看见了他。
阿西。
暴-乱的人群中,他抬头看着他,隔着雷霆和暴雨,他原本还透着稚气的眼神却变了。
他有很多话想问,有很多话想说,那一日雨夜中的邂逅相助,原来竟是一场毁灭的阴谋开端,他的憧憬,他的向往,他悄然不语的爱慕,都是虚假的。
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红,他爱上的只是一个被人精心编织出来的幻影。
和相遇那天一样的暴雨中,他从未开始过的初恋,在沉默的对视中戛然而止。
人群涌向飞行器,阿西却突然转身,逆着人流离去,他手中握着红戴过的面具,因为太用力而折断,断片割伤了手掌,鲜血溶在了暴雨中,被雨水冲刷干净。
“夫人,离开这里吧,黄昏之乡已经不安全了。”阿西对隐藏在阴影中的凯萨琳夫人说。
施展了暴雨雷霆的凯萨琳夫人疲倦地看着他,精致的妆容被雨水冲毁,晕了一脸,颓废又可笑。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子裔变了,青涩稚气从他脸上褪去,不留痕迹,在暴雨中站立的他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轮廓。
“被摆了一道啊……走吧,去地下蚁城,再不走黄昏之乡的结界就要被审判所关闭了。”凯萨琳夫人做下了决断,放弃召集其他子裔,带着阿西一起走向边境。
阿西抬头看了一眼飞离的飞行器,它已经穿过了魔法雨云,飞向遥远的夕阳。
总有一天……阿西小心翼翼地收起被他捏断的面具,放进了物品栏。总有一天,他们会再相见。
那时候的他,一定不会是今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