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杨坚和独孤几十年夫妻,情意深重,但这也代表了杨坚忍受了同样几十年来自独孤的管束和限制,如今那根弦断了,杨坚在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
这一点,首先提现在杨坚对杨谅的宠爱上。
原本,杨谅作为藩王,在完成了西北战事的述职交接之后,就应该即刻返回封地。若是独孤还在,必定也会督促杨坚尽早让杨谅离开大兴。可如今那么总是耳提面命的人已经不在了,杨坚作为帝国最高统治者,没有了最后一点牵绊,他觉得杨谅可以留下,那么这个他最喜欢的儿子就能够留在自己身边。
为此,杨坚让杨谅从驿馆搬出来,特意为他找了一处方便进出皇宫的府邸,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杨谅身上所获得得荣宠已经超过了他本身地位所该有的最高限度。
可即便如此,除了高颎这样和杨坚有着非比寻常情义的老臣,没人敢在杨坚面前说一句“这样不妥”的话,因为怕触怒龙威,怕遭到杨谅日后的报复。
正是在这种笼罩着杨谅光环的时局下,不管是杨广还是杨勇都选择了韬光养晦,避开杨谅的锋芒,也就减少了杨坚对自己产生厌恶的可能。
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杨广现在的处境,比当初的杨勇更加艰难。
正是怀着这种如履薄冰、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心情,萧夜心没有一日真正宽过心,哪怕是面对杨昭也总是心事重重。
“母妃,你为什么总是皱着眉头?”杨昭问道。
萧夜心还来不及回答,杨广身边的侍从就从宫里回来给她带信,道:“陛下今日要留太子殿下用午膳,殿下让奴才来给太子妃捎个信儿,说是不用等了。”
侍从刚要告退,萧夜心却叫住他,又让幼焉领了杨昭下去,这才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侍从低着头,没有作答。
“我也不怕你骗我,是真是假,我进宫一看便知。”萧夜心说着就要起身。
“太子妃恕罪,并非奴才刻意隐瞒,是太子殿下这样吩咐的。”
萧夜心不及坐下便追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方才殿下正在文思殿向陛下禀告公务,后来汉王进去了,没一会儿的功夫,里头就传来陛下的斥责声,随后太子殿下就被罚……”
“罚什么?”
“陛下罚太子殿下去给皇后守陵。”
“人就走了?”
“太子殿下不敢怠慢,什么都没收拾,上了马车就往皇陵去了。”
“当时还有谁在场?”
“奴才记得,刚好陈贵人去给陛下送药,人还没出来,陛下就已经大发雷霆了。”
萧夜心虽然心中忐忑,但听见宁远在场,多少还能放心一些,她又对侍从道:“马上备车,我去接殿下。”
“殿下就是不想太子妃担心,才让奴才回来传讯的。”
“你不去备车,我就靠双腿走着去。”看侍从要走,萧夜心又唤道,“不用车了,直接备马。”
见侍从离去,萧夜心又去传了幼焉,交代完太子府的事,就立刻骑马去追杨广了。
萧夜心追上杨广时,杨广的马车已经出了大兴城,她风驰电掣地赶到,直接栏在了杨广的马车前,道:“殿下倒是跑得快,让我一路追得辛苦。”
杨广见是萧夜心,并不生气,倒是多了几分关心,扬声道:“先上车来。”
萧夜心才上马车就听杨广责备道:“你跟来做什么?又不是去什么好地方。”
“殿下也知道不是好地方,那还去了做什么?”
“父皇让我去的,我能说不?”
“平白无故的,陛下怎么让殿下去守陵?”
两人这样大眼瞪小眼,最后竟都破了功,杨广苦笑着把萧夜心搂进怀里,道:“原本父皇给我的就是一件难办的差事,我也不想得罪人,所以做得圆滑了一些。本来都快说完了,谁想汉王过来了,三两句话就给父皇把火挑起来了,我总不能当面跟父皇抬杠,干脆认了错,就说这几天还没从母后那事里缓过神,办差的时候疏忽了,父皇就又说了我几句。汉王看着不过瘾,火上浇把油,这就让父皇给我打发去陪母后了。”
杨广有意说得轻松一些,好让萧夜心不那么担心。